部隊退役人員,每年都是國家統一安排工作,大批農村青年把當兵作為農轉非的最佳途徑。但到了我們這批兵,政策變了,哪來的回哪去。轉了一圈又回到建筑公司,這個建筑公司原是一個野戰師集體轉業的,就在我當兵走的第二年,由于形勢緊張,公司又整編為建筑工程兵部隊,大部分人又穿起軍裝,千多名老弱病殘,成立了個留守處,這就是我今后的工作單位,當時那個心情,用萬念俱灰來形容最合適了。
有句話叫吉人自有天相,一天正聽老頭們聊天,勞資員把我叫到一邊說,我查過了,你當年因不愿降工資而沒能轉正。我當時一下子跳起來,很正規的向勞資員行了個軍禮,一口氣跑到主管部門,要他們出具臨時工證明,拿著證明和退伍證到兵役局提出檔案,送到安置辦重新安置一份正式工作,就是干了三十多年的這個廠。分的工種是六軸自動車。大型軍工企業,設備的現代化程度很高,對我這個年齡不大,卻也飽經風霜的人來說,也可以安居樂業了。但誘惑一個接一個的撲面而來,當時正是文化大革命時期,先是清理階級隊伍。退伍軍人沒派性,革委會給我封了個,區群眾專政指揮小組組長,全區一千多人,按政策規定和現行表現,一次就把30多人關進牛棚。開始進行審問,外調,召開批判大會,過了一把極權癮,但腦子卻十分清醒,自己的事業是干技術工作,所以最后先是調我到廠保衛科,我沒去,后又調我到市公安局,我也沒去。一看這地方不安寧,就回車間干我的自動機去了。當時一項軍品任務量大,要得急。一下子要調出十臺自動機,可師傅只有兩名,其他都是新人。跟著師傅看了幾天,練著磨了幾把車刀和鉆頭,就開機床獨自干了。我喜歡六軸自動車的復雜和高效率,一次裝十幾把刀鉆,不論多復雜的活,一兩分鐘加工好一件,神奇極了。一開始,兩手在排列密集的刀叢中調整,兩手總是傷痕累累,不出三個月,技術已很嫻熟。破格提拔成調整工,調整兩臺機床。操作工是已干了幾年的老自動機工了,不服氣是肯定的,但用我調好的機床干活能優質高產,漸漸就服氣了,不到半年就當了生產組長,領導一條生產線了。
大家一定以為這個工種不錯,全自動機床,調好機床離開一兩個小時都行,好自在喲!其實這是全廠最臟最累的工種之一。一干活油花飛濺,油流成河,戲稱小慶油田,這是臟。加一次六根料直徑65棒料,每根3米多長,近100公斤重,一次加六根,,有時一天加兩次。最典型的就是,廠內總是把那些,因種種原因下放勞動的干部,安置到這個車間來勞動改造。說這些是為了讓大家明白,這不是個好工種。大部分人干不長就找門路開路了,設備是如此的復雜,人員又時這種狀況,技術水平低下也就不以為奇了。我之所以沒離開,主要的是沒有合適的去處,年齡漸大,再改行重學豈不是蹉跎歲月?我這人是干一行,愛一行。盡管不喜歡,但干起來還是很投入,一干就是幾十年,既能設計工藝,又能動手調整,還能排除故障和維修。到后來,機床出故障,我只要看一眼運行表,就能判斷出是什么地方的故障。有的工人開玩笑地說,你只要往機床跟前一站,機床就乖乖的不敢出毛病。據我所知,那么復雜的設備,集工藝設計,機床調整,機床修理改造于一身的技工并不多,這也許是當時特殊環境下的特殊結果吧。
后來終于有了上大學的機會,響應毛主席的指示,考上從工人中培養技術人員的7·21工人大學,有了當工程師的機會,開科考試,一榜錄取,上完學回來鬼使神差卻考取了高級技師,沒考工程師是自知英語不好。
環境決定技術,說實在的,一直到快退休,我也只是玩一些高效的專機,像六角車,滾絲機,螺紋車,螺紋銑,組合機床等。即使到了技術組干技改技術員,接觸了一些非標設計,數量有限。但干了幾十年的的高效專機,有不少也的確玩的比較精了。
退休后,外出打工,環境變了,干的全是非標產品。干了幾年,基本沒干過重樣的活。那種一絲不茍的玩專機的工藝,就不適用了。開始轉換設計理念還真的費了些勁。第一份工藝編好干完活后,本該扔一邊去了。根據現場實際加工過程,我又耗時一個月,把工藝修改了三遍,只到認為滿意為止。一直到現在,都是在搞非標設計,也包括工藝設計,之所以能得心應手,全靠了前面幾十年專機加工的的工藝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