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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聽說褚健 是看到著名財經(jīng)作家 吳曉波的一篇文章 里面開頭就是這樣一個段落：
檢察官提審褚健， 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答，“不知道。” 曰，“如果不是坐在這里，今天是你的中國工程院院士答辯日。”
當褚健夫人以極憔悴和細弱的聲音，對我講述這個細節(jié)時，旁聽者均凄切默然。
褚健這個名字
很容易讓人把他跟 如今的褚橙大王褚時健弄混 這兩個人雖然毫無關系 但是他們的故事卻又有一種神似
2013年以前，褚健一直是一個 在圈內(nèi)赫赫有名的科學家、企業(yè)家、教育家 但是他從未走入大眾的視線 真正“紅”起來 是在2013年10月19日 這位浙江大學副校長、科學家褚健 突然被拘捕 這就是很多人稱為的 “中國科技第一案”——褚健案
這種貌似因為貪污而逮捕“大老虎” 原本應該是舉國歡慶的事情 但是褚健案卻似乎不同尋常
首先，褚健被捕后， 他的同事、學生紛紛聲援
另外，從那時開始，到今年6月為止 褚健案已經(jīng)第五次被宣布延后審判 五次延期開庭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從2013年10月被批捕到現(xiàn)在， 褚健已經(jīng)在看守所關了近3年； 不管褚健有沒有犯罪， 他已經(jīng)先坐了3年牢。
更加讓人匪夷所思的是 說到褚健被批捕的原因 竟然沒有人說的清楚 甚至有人說“也許有境外勢力參與”
真是嚇死寶寶了 一個高校教授、科學家被批捕 跟境外勢力有啥子關系。。
據(jù)許多媒體報道 這個“中國科技第一案” 竟然是始于一封“匿名舉報信” 這封匿名信的內(nèi)容聳人聽聞 也改變了褚健的一生
而在這封匿名信出現(xiàn)以前 褚健是一個科學家、企業(yè)家、教育家 而且他在這三個崗位上 全都做得近乎完美 有人說： “除了長壽之外，褚健已經(jīng)得到了一個人能得到的一切”。
作為科學家，褚健是一個天才
他15歲考入浙江大學 作為神童，遠近聞名 浙江大學碩士畢業(yè)后， 1986年被送至日本京都大學， 作為首批中日聯(lián)合培養(yǎng)博士 師從日本自動控制學界最權威的 高松武一郎教授。 1989年學成回國，在浙江大學控制系任教， 1993年成為浙江大學最年輕的正教授。
他獲得過9個國家級的科學技術進步獎。 2013年被捕之后不久， 他獲得了含金量極高的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
2013年6月，褚健順利通過 工程院院士第一輪答辯 如果不是因為被捕，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中國工程院院士
我看了網(wǎng)上關于這個案子的 幾乎全部資料和報道 發(fā)現(xiàn)一切起源于一封神秘的 “匿名舉報信”
匿名信流傳很廣，有好幾個版本 但是內(nèi)容大致相同 列舉了褚健的四大罪狀
1. 貪污科研經(jīng)費；2. 向國外轉(zhuǎn)移資產(chǎn)；3. 論文抄襲；4. 生活作風問題
就是這封信引發(fā)了有關部門 對褚健的地毯式調(diào)查 并直接導致了褚健被批捕 而事實上，很多浙大的老師認為 這一封舉報信漏洞百出
褚健被羈押一年多之后 檢察機關根據(jù)調(diào)查 出具了起訴書 檢察機關對褚健的指控 與匿名舉報信的內(nèi)容完全不一樣 實際上間接證明了 這封匿名舉報信完全不符實 最終對褚健的指控 主要說他在1999年-2004年 發(fā)生了貪腐行為
要知道，褚健是在2005年 才當上浙大副校長的 在此之前 他只是浙大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師 也就是說，在檢察機關的 地毯式的調(diào)查下 竟然沒有查到他在當官期間 有任何的貪腐行為 這簡直是個奇跡！
吳曉波當時曾經(jīng)寫道： 在此，先要恭喜浙江大學，它至少有一位清白的副校長，另外那些言之灼灼的媒體或舉報人似乎也應該對褚副校長說一聲“對不起”。
至于檢察機關所說的1999-2004年 期間的褚健的貪腐行為 實際上是指他的中控集團 在改制過程中的股權轉(zhuǎn)讓問題 改制，是一個很有中國特色的詞匯 里面涉及的經(jīng)濟背景知識太多 我們只做這樣一個說明： 幾乎每一個那個年代的大型企業(yè) 都遇到過改制問題 而褚健所遇到的事情 和聯(lián)想的柳傳志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
圖：聯(lián)想創(chuàng)始人柳傳志
吳曉波在《“不劃算”的褚健》中寫道：
在2004年，香港教授郎咸平曾對海爾、長虹、TCL等公司的產(chǎn)權改革，提出質(zhì)疑，一時引起轟動，幾乎所有被郎教授盯上了的企業(yè)，其改制方案都經(jīng)不起“推敲”。但是在已公布的信息中可見中控科技的產(chǎn)權清晰，正發(fā)生在2003年。
現(xiàn)在問題來了 既然匿名信的內(nèi)容完全不實 為什么有人要散播這封信？ 關于這些“匿名信”傳播的原因 有人說是學術界內(nèi)的妒忌 有人說是商業(yè)界的利益糾紛 然而最可怕的一種猜測是
褚健案有國外勢力的參與
這看起來就厲害了。。 我國一個高校教授做的公司 關國外勢力什么事呢？
這就要從褚健的中控集團說起 我前面說到 褚健不僅是一個科學家 他還是一個企業(yè)家 1993年，褚健靠貸款自己籌到20萬元 創(chuàng)辦了中控公司 從此以后，他一直堅持做 中國自主知識產(chǎn)權的民族品牌 中控集團
在中國，高校老師成立公司 將自己的研究成果應用到業(yè)界 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也是各個高校鼓勵的事情
然而中控卻有一點不同 中控不僅是一個年收入超過40億元 在自動化行業(yè)占據(jù)30%以上市場份額的公司 而且，這個公司所從事的 是一個關系到國家安全的 重要戰(zhàn)略領域 工業(yè)自動化控制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是干嘛的 后來我去查了一下 我被嚇了一大跳
這個裝滿了集成電路和芯片的柜子 這就是工業(yè)自動化控制系統(tǒng)
它可以指揮一個50萬噸的小型的 石油煉化工廠全部的生產(chǎn)流程 到目前為止，幾乎所有的 工業(yè)設施、交通設施 甚至包括所有的大型設施 比如：信號燈、地鐵、高鐵 三峽大壩、甚至國防武器裝備 都要靠工業(yè)自動化控制系統(tǒng) 它像是現(xiàn)代工業(yè)社會的大腦
正是因為這樣 重大設施的工業(yè)控制系統(tǒng) 有可能成為不懷好意的人 網(wǎng)絡攻擊的目標
2010年10月，在出差的航班上 一條新聞引起了褚健的注意 伊朗2000多臺核燃料鈾濃縮離心機 失控炸飛了，造成重大損失。
褚健立刻讓人查伊朗這批離心機 用的什么控制系統(tǒng)， 很快查出來是西門子的pcs－7系統(tǒng)。 此次事件極有可能是工業(yè)控制系統(tǒng) 受到了網(wǎng)絡攻擊
其實，早在2007年 褚健就想到過這個問題， 但很多人覺得是天方夜譚， 但是，2013年7月 斯諾登最終證實了他的想法 斯諾登爆料證實， 是美國和以色列用“震網(wǎng)”病毒 攻擊了伊朗的離心機
而2010年的褚健，早就想到了這件事 他有點著急了 中國大量的重要基礎設施和工業(yè)設施 都是用國外的控制系統(tǒng) 極端情況下這些裝置形同虛設 用很多人的話說 中國很多大型設施的工業(yè)控制系統(tǒng) 在安全上“如同裸奔一般”
2010年以來，中國很多化工廠爆炸 外界有很多猜測 包括2011年溫州動車事故 也有相同的猜測 官方給出的說法是信號系統(tǒng)故障 這就是工業(yè)自動化控制領域的問題 有一個陰謀論向的猜測是： 有沒有可能是我國的這些 重大設施的工業(yè)控制系統(tǒng) 受到了“別有用心”的人的攻擊？
不管這是不是真正的原因 中國面臨的一個大問題是 在褚健出現(xiàn)之前 如果有人想的話 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
伊朗離心機事件之后 在褚健的強力推動下 中控很快投入巨資 研究工業(yè)控制系統(tǒng)信息安全， 并且取得了重大進展。
褚健和他的團隊提出EPA行業(yè)標準
在2008年，被國際電工委員會 批準EPA為國際標準， 這是中國自動化領域第一個國際標準。 2011年底，國際標準制定大國 德國，將EPA納入德國國家標準 科技部部長萬鋼對此還做出了鼓勵性的批示。
在褚健之前，中國的這個領域 完全被外資公司壟斷 GE、霍尼韋爾、西門子 都是這個領域的龍頭公司 經(jīng)過十幾年的發(fā)展 中國出現(xiàn)了三個自己的品牌 上海新華、北京和利時 和褚健的浙江中控 經(jīng)過他們的努力 外資公司在中國的市場份額越來越少
正因如此，它們?nèi)乙恢笔?/font> 外資公司收購的對象 終于，2007年 上海新華被GE收購
褚健的中控也一直收到各種
外資公司的收購邀約 但是褚健認為，中控掌握的技術 是中國的自主核心技術 他斷然拒絕了多次的高價收購的誘惑
2013年褚健被捕后 北京和利時的創(chuàng)始人王常力博士 立即辭去了所有職務 至今一直留在新加坡，沒有回國 也就是到此為止， 中國自主的工業(yè)自動化公司 全軍覆沒 圖：北京和利時創(chuàng)始人王常力博士
現(xiàn)在我們回過頭來看 褚健到底是因為什么被捕的？ 或者說，誰最希望褚健出事？
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事實是 褚健被捕之后，在長達9個月的時間里 在看守所里不能見任何人 包括他的律師 而也就是在這段時間里 他的中控集團一共有6次股權變動 其中，最有商業(yè)價值和科技含量的子公司 中易和 被賤賣給了另外一家上市公司
也就是說 在褚健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 他的公司被賣掉了
而收購它的人 是一家名為浙江某N公司 經(jīng)核實，這是一家 有外資背景的上市公司
這也是為什么 在褚健被批捕后 包括周立偉等4位中國科學院院士 聯(lián)名為他上書 在上書中，有這樣一段話 如今看來，意味深長 相信任何系統(tǒng)，都會有漏洞，如果境外機構利用我們司法系統(tǒng)里的漏洞，攻擊了我們的核心研發(fā)人才，國家的損失不可估量
要知道，院士們上書的對象 不是別人 而是“國家安全委員會”
關于這一段公案 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個經(jīng)濟學案件 蛋蛋姐不是學經(jīng)濟的人 說實話，褚健到底有沒有貪污 我也沒看明白 這里引用幾個我看到的資料 和知情者的話
中控技術副總裁，賈勛慧： 關于公司的分紅，他作為創(chuàng)始人至少可以分個幾千萬，但是我印象中他只拿走了七八十萬。他假如貪財，他完全可以把這個錢拿走，這是合法的，這個錢就是他的。你可以裝，裝一年，兩年，但是難道說他裝了二十年？
在杭州，褚健的父母 住在非常普通的公寓里 坐公交車去看病 完全不像一個身價幾十億的 老總的父母應該有的樣子
褚健的妻女，至今仍在國內(nèi) 在褚健被批捕后 他的女兒四處為父親奔走 她身上沒有半點富二代的影子 只是一個將要失去父親的 悲痛的女兒
圖：蛋蛋姐與一位褚健友人的聊天截圖 我之所以關注這個案子 是因為褚健案不僅是一個經(jīng)濟案 它還是“中國科技第一案”
前國務院參事、科技部秘書長石定寰 非常關心褚健案 他曾經(jīng)這樣對記者說： 褚健的技術，他所做的工作，是核心層面的，是各國的高端競爭。 這個技術，國外不會給我們，不會賣給我們，只能靠自主創(chuàng)新。而我們恰恰是靠褚健，中控的核心團隊，來不斷地攀登高峰。 我覺得很遺憾，因為褚健的被捕，這個工作戛然而止。
褚健被捕后，如今這個重要領域的 研究工作后繼無人 中控研究院副院長阮偉嘆道： “這段時間頭發(fā)全白了，因為關鍵項目的研發(fā)目前均處于基本停滯的狀態(tài)。”
2015年杭州綠城集團董事長宋衛(wèi)平
到西安出差， 一位大學校長在飯桌上 談起了和他同城的褚健， 此后又有兩位院士跟他談起了褚健。 他和院士們有相同的困惑： “褚健應該是科技創(chuàng)新的旗手人物，這樣的科學家被抓起來，誰去搞創(chuàng)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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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宋衛(wèi)平
而正當我國將褚健批捕
導致戰(zhàn)略性領域的研究 完全停頓的時候 美國人卻在全速地進展著
2013年，美國防部決定在4年內(nèi)把網(wǎng)絡戰(zhàn)司令部及其下屬部隊由900人擴大到4000人，組建40支網(wǎng)絡戰(zhàn)部隊，總預算約為230億美元。
2015年4月23日，美國五角大樓發(fā)布新版《網(wǎng)絡安全戰(zhàn)略概要》，公開聲稱要把網(wǎng)絡戰(zhàn)作為今后軍事沖突的戰(zhàn)術選項之一。同時，依次列出網(wǎng)絡戰(zhàn)中對美國威脅最大的國家：中國、俄羅斯、伊朗、朝鮮。
當年褚健要做這個事情的時候 中控內(nèi)部的高管們與他有很多分歧 有人說： “這個應該是國家干的活兒，我們?yōu)槭裁匆觥Ｆ髽I(yè)肯定要考慮賺錢，這類項目短期都不可能盈利。”
很多了解褚健的人說 對褚健來說 重要的不是他所做的事業(yè)能不能賺錢
重要的，他所做的領域 是一個關系到國防安全的重大領域 別人都不愿意做 總有一個人要站出來做
這就是我所了解到的褚健 褚健案過于復雜 背后的真真假假 作為一個外人很難了解清楚 我只希望把我知道的事情寫出來 孰是孰非 不是我的工作 等到有朝一日褚健案開庭 留給法官去操心
只不過，褚健被批捕到今天 已經(jīng)3年過去了 身陷囹圄之初，褚健的抗訴令人揪心： “我如今身患多種疾病，手無縛雞之力的一介書生，遭受著非人道的對待和巨大的身心摧殘，‘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隨時可能發(fā)生各種不測，已命懸一線。”
這樣一個 以一人之力擔當國家安全的企業(yè)家 浙江大學的副校長 中國科學院院士候選人 即使他貪污、犯罪 至少也應該受到公正的審判 一年前，87歲的中國工程院院士、 著名的電力工程學家 汪楢生教授說： “我非常關心褚健案。一個知名大學的副校長，一個有成就的學者，這樣不明不白地抓了快2年，不審也不判，到底是什么說法？”
我認為汪院士這話說的還不完全 即使這是一個普通的中國公民 即使他什么官都不是 什么錢都沒有 他也應該受到公正的審判
這不是一篇堅信褚健無罪的文章
褚健是否有罪 我們相信法律自有裁決 只不過，這個案子像一個切面 它切出了知識分子群體幾十年來的擔憂 前途未卜的不只褚健一人 還有全中國的無數(shù)科研工作者
當國外的知識分子 如商業(yè)火箭公司SpaceX創(chuàng)始人 埃隆·馬斯克 可以毫不費力地 同時作為一個科學家和企業(yè)家 既有科研突破又有市值過億的企業(yè) 并成為民族偶像的時候 中國的知識分子是如何呢？
褚健就像一個縮影 即使一個人的能力 能夠身兼科學家和企業(yè)家這兩種身份 卻居然會莫名地陷入牢獄之災
而真正讓人心寒的是 在成為嫌疑犯后 即使只是想受到一場 公正公開公平的審判 也是遙遙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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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表于 2016-9-30 12: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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