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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六角車

三線小軍工——長篇小說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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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樓主| 發表于 2012-7-8 09:36:02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六角車 于 2012-7-8 12:08 編輯 ) k$ u$ [6 @9 m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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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洪化冶談過話后,申節亮心中一直不踏實。雖然他也知道洪化冶辦事穩妥,但這次卻讓人擔心。要是以往,他是不會去干預下屬的工作的。現在工廠已面臨著什么局面啊,已到了動用預備隊的緊急時刻了,而洪化冶還在訓練新兵!晚飯過后,他決定到尤艷琴哪里去看看。如果她真的已搞出了本體工藝,那就放心了。
/ m2 I+ T% i8 `! z  聽到一陣嘰里呱啦的外語聲,申節亮以為自己摸錯了門,抬頭看了眼樓道,見沒錯,就輕輕地敲敲門。% h; ~) ~( @- M7 w- }+ S
  “門沒鎖,進來吧,”4 K# \; [% g4 s& z& Z8 \
  申節亮輕輕地推開門,突然有一種進入到異國的感覺,尤艷琴正在和小寶對著電視學英語。小寶回頭見是申節亮,忙說:  “媽,是申伯伯來了。”1 l% x* U+ X1 S( B# Y2 v
  尤艷琴起身迎接著說:“我還以為是老杜回來了呢。”她回身關了電視機,一邊讓座,一邊取煙遞火,而后又問:“找老杜有事嗎?”: T2 o& |! u# N4 f8 P
  申節亮點著一支煙后說:“你還真愛學習,這英語如今可是個有用的東西,不少人都在學。”" F$ [( h0 Y1 [0 z
  “沒想到申書記也喜歡英語,跟著一塊學?”
6 j+ [% X' ]/ \/ j  “現在可沒工夫,眼前的事已把我弄得焦頭爛額了!”( T$ ?$ b+ A# Y( K4 q' U
  尤艷琴已猜到申節亮來的目的了,她笑笑,沒接話。
$ d( Z; j! f* w6 n  申節亮狠狠地吸了口煙問:“杜主任沒在家,不知車間的生產準備工作做的怎么樣了?”
8 a$ L* c) S! q9 {1 u# \" u/ f  “你這書記兼廠長的,多操心些大事就行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基層干部會辦好的。”
9 |/ ?- C( F) Q  V  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說笑聲,接著傳來開門聲。尤艷琴到門口看了一眼,回來關上自己的房門,又坐下。
/ j: H& C$ w  ?, v& ?+ D6 w0 `  “聽聲音好象有你那位想當軍事家的徒弟?”/ o) i3 p1 i) ~- h/ K
  尤艷琴不以為然地說:“一群充滿幻想的年輕人!”
( K% }# m1 Q: S" P' M9 V  申節亮長嘆口氣說:“接受任務已快半個月了,其它零件的生產準備工作已基本就緒,可本體這個關鍵件,仍像海市蜃樓似的懸在半空中,真讓人坐臥不寧啊!”& J* {& U7 E- H$ V6 L
  眼見洪化冶穩坐釣魚臺,不急不忙,申節亮十分惱火。要是在部隊,他可以下命令,下屬只有執行的義務,沒有推脫解釋的權利。可在工廠,對一些具體的技術問題他根本就不熟悉,想過問都沒法下手。在部隊他可以當團長,也可以當士兵。在工廠卻只能當書記,別說搞設計,就是一把簡單的車刀都磨不了。他懂得,越是關鍵的時候,越要信賴依靠下級,但如今這種局面也太讓人擔心了。
# K+ L" T, x( M$ n/ ~  尤艷琴用同情的眼光看著申節亮問:“那你都擔心些什么?”
; s( M: \* p. O3 D- T  “本體工藝到現在還沒見蹤影,我能不擔心嗎?”
0 c7 _9 u8 O7 ~  n6 S  “那個零件加工難度大,即使三個月內能加工出三千套產品,一年十萬套的產量,也不是咱們廠現有的設備所能承擔得了的。”+ ^* I4 @! J3 ]1 r! d; c0 i
  尤艷琴的話使申節亮本來就沉重的心情,又增添了幾分憂愁,他說:“你看我接這個活是不是有點盲目了?本該先回廠和有關人員商量一下,可哪有時間哪!多少家在爭,稍一猶豫就完了。要是有一位精通業務的廠長就好了。算了,不說這些望梅止渴的話了,還是談正事。現在的關鍵是本體,本體的關鍵是工藝。何維茜是個新手,一下子給她壓這么一副擔子,是有點太重了。要是有個老技術人員帶帶她就好了。”
/ ~: ~7 j+ q' U9 G% T. R  尤艷琴笑笑說:“這是技術科長的事,我這個小工人可插不上嘴。”話出口,她又感到不妥。申書記能屈尊和我這個小工人來談工作,是瞧得起我,我怎能憑個人意氣說話,她沉思了一會說:“這個零件,憑經驗來講,一開始是不會很順利的。要是好干,人家也不會讓給咱們廠。這一點申書記可要有充足的思想準備。如果確有必要,帶帶何維茜也未嘗不可。不過,按我的了解,洪化冶怕已是胸有成竹,要不然他是不會那樣沉得住氣的。”2 ~- b, t7 h0 k9 r- x7 w* y' _
  尤艷琴雖然對洪化冶不讓她回技術科不滿,但那必竟是她進廠后的第一位老師。她可以與他爭,與他吵,但在外人,特別是廠領導面前她不想貶低洪化冶。同時,也是在申節亮面前表白一下,自己的心胸要比洪化冶寬闊。另外,他也有另一層打算。現在就幫何維茜過了關,反倒讓人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顯不出能耐。真的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再來他個力轉乾坤,那樣改變洪化冶對我的不好看法,豈不更容易些!想到這,她就把話題扯到另一邊說:“洪科長的水平你又不是不了解,技術精點子稠,靠得住。八三年那件事你還沒忘記吧?”
* z. |( t2 e9 e+ T; N  八三年申節亮轉業來到紅光廠當黨委書記,當時,部里給廠下達了一批緊急軍品訂貨任務,當時正值中越邊界戰火不斷之時,他當然知道這批軍火訂單的份量。可當時廠長病重住院,技術科長洪化冶也臥病在床。他更想不到的是當時廠內的生產線根本就不是干這種產品的,也就是說,還要對現有生產線重新進行調整。這些申節亮全不懂,他只懂執行命令,一個動員令,男女老少齊上陣,他要打一場人民戰爭。科學技術并不為人們忘我的勞動精神所感動。合格品一個也干不出來。一連三個大會戰,申節亮熬黃了臉。他向全廠職工下了死命令,完不成任務,就是死也得倒在車間里。為了表示決心,他把鋪蓋卷搬進工房,吃睡都在機床邊。期限已近,軍事法庭的大門已遙遙在望,更不能讓他容忍的是貽誤戰機,這個代表一個軍事指揮員恥辱的帽子,戴到他這個已脫去軍裝的老兵頭上。眼見在場的技術人員都已束手無策,這時有人提到了洪化冶。過去每逢關鍵的時候,只要他出面問題就能迎刃而解。當時洪化冶正因中風在省城醫院治病,看到新任的黨委書記突然闖進來,急忙要下床。申節亮心中雖急,看到洪化冶的樣子,也有幾分心涼。就歉意地說,“知道你在這住院,一直忙得沒顧上來看,我這個黨委書記不稱職喲!”7 W6 |7 j2 E9 v5 ^- F9 C
  洪化冶看了申節亮一眼說:“看你進門急急忙忙的樣子,該不是廠里遇到了生產難題了吧?”
! w0 ?" q  |9 |, ^% ?  申節亮快人快語地說:“實不相瞞,前線急需的一批軍火任務怎么也干不出來,弄不好咱廠要貽誤國家大事的!唉,廠長和你都住了醫院,我又是個外行,真愁死人哪!”
- ]1 P! M6 X( V3 L: \  洪化冶二話沒說,立即下床換衣說:“你怎不早告訴我,走,回去看看!”! I6 J, e6 a' B* s
  “你的身體?”% I3 q3 l1 V# ~6 J- A
  “已到恢復期,回去慢慢恢復吧。”
3 G1 g2 w$ h3 Y; R6 f" [/ g+ q  任務總算按期完成了,紅光廠受到了傳令嘉獎。但現在情況不同了,申節亮嘆口氣說:“我總有點擔心,人到老邁時斗志往往容易衰退,往上報了幾次總工程師和副廠長都沒批下來,他的情緒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1 w7 w  O/ C4 u- x5 U
  “這事我也聽人議論過,唉,職稱、職位,在現今社會中,就是一個人的價值啊!論才干,洪科長當技術副廠長人們都服氣,當總工程師更是不在話下,怎么就是批不下來呢?哎,對了,一車間那邊你只管放心,保證誤不了事。”尤艷琴拉開抽屜,取出一本裝訂好的圖紙說,“本體工藝我已遍好,本想送洪科長審閱的,但一時又摸不清他的真實意圖,怕出力反不討好。”尤艷琴見申節亮能推心置腹的說出心里話,就很大方的拿出工藝。+ \) x! D9 w! d0 o) @' P7 N% A
  申節亮接過工藝,輕輕撫摸著,眼中露出喜色,半嗔半夸地說:“難怪老杜說知識分子彎彎多!看來我就會瞎著急,這事我以后不再多干預了!”
' s; @9 n7 u3 R' }- ^/ ]+ N  c3 H  申節亮松了口氣,一直為之吃不好睡不穩的本體工藝,原來早就像出了娘胎的嬰兒一樣,穩穩地裹在襁褓里了。他臉上露出笑容,眼角那深深的魚尾紋也舒展成了一片淺淺的放射線。他用支持的口氣說:“你就放手干吧,到時我會論功行賞的”! ]. E( B% W$ x0 L# U
  尤艷琴苦笑了一下說:“圖紙到是畫了不少,只是沒有洪科長的簽字跟廢紙差不多。”尤艷琴拿過工藝,在手中掂了掂,又慢慢放回抽屜說,“還是我自己想辦法吧,或許比你出面反倒少一些麻煩。這份工藝我先放著,讓何維茜先搞吧,這也是一次鍛煉的機會。”
9 A/ f7 @/ h$ k  V  兩人的談話于鋼和云霞全聽到了。云霞為母親的寬懷大度而高興,于鋼則要盡快把這一喜訊告訴何維茜。路上遇到洪汝鈞,三人結伴而行。- E" }% a3 @7 H1 u* P, L
進到何維茜房中,洪汝鈞湊到于鋼面前說:“軍事家,該把那好消息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了吧?”
" ^$ t" K* F4 u0 Q1 ^  自上次尤艷琴相女婿的事發生后,洪汝鈞心中就留下了一道陰影。雖然于鋼一再解釋,仍不能消除洪汝鈞心中的不安。面對云霞那么漂亮的姑娘,哪個小伙能不動心?何況于鋼又是尤師傅的愛徒,常和云霞同桌吃飯的。到現在為止,他可是連云霞家的一杯水都沒喝過。唉,我的老爸,就那么個技術員的位位,你就點下頭,也好讓兒子在愛情的路途上少走點坎坷的路。現在可好,云霞和于鋼接觸越來越頻繁,萬一于鋼不守諾言,我豈不要失去云霞?此生還有什么趣味?
- n6 _4 s0 y- {% z7 g" f' J' f  于鋼看了眼憂傷的洪汝鈞,長出了口氣說:“雖然尤師傅答應了幫助何維茜,怕也還要費些周折。”于鋼說到這里停住了。
  ~9 e* V* V, M- r  云霞著急地說:“你今天怎么變得這么不爽快?又有什么新見解,快往出說嘛!”! T0 n' I% Y) H/ S' ~6 F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沒有技術科的認可,那圖紙就不合法,要不師傅怎么又把圖紙收回去了。”" K% q/ S% ?( x  T% v0 x
  云霞反對說:“不對,媽媽不是說要何維茜鍛煉一下嘛。”
7 f1 I. i8 [" i5 ^/ K0 p7 W  “我也不愿這是真的。但頭些天她對何維茜還那么兇,今天突然來了個180度大轉彎,這事本身就值得推敲!”于鋼遇到洪汝鈞時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借洪汝鈞之力幫師傅回技術科。同時,也讓師傅對洪汝鈞產生好的印象。" K9 e: P6 o2 C5 @, `& r' H
  何維茜從桌子上拿起幾份圖紙,翻著看了看說:“我原想,半個月編好工藝就夠緊張了。沒想到尤師傅幾天就編好了,看來不是工藝難編,而是我水平太低了。本來我就擔心,工藝編好后要是不能用,豈不要誤大事。如今總算松了一口氣。要是能看看尤師傅的工藝就好了。剛才我又去找洪科長了,他對尤師傅回技術科不知為什么總是不那么不爽快?”: I' M% f5 k; g5 z4 {" C6 A8 b
  “對,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我想到一個辦法,需要云霞與洪汝鈞合演一場戲。對你們倆來說,這也是真戲真演,越逼真越好。”% R7 c$ |( j7 X) ]" y9 x. v5 E- {
  洪汝鈞立即來了精神,但也沒放松警惕。于鋼平時鬼點子就多,別讓他把我耍了。洪汝鈞平時就有點多慮,事情又關乎個人的愛情,對好朋友也有點信不過了。: G6 z8 i, O6 M+ ~. @# G
  云霞已猜到了于鋼的意圖,心中雖然愿意,臉面卻有點抹不開。更何況兩家大人正在鬧矛盾,這辦法不見得有用?
2 L" v  A, G" O- v見兩人不反對,于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6 Q4 Y0 D( e- y' r$ w$ e$ L* Y  “孫子曰……”3 ~  [9 O! j8 C7 O. q1 A) H! I2 y- V
  “又是你那孫子曰,有啥好辦法快往出講,咬文嚼字的急死人!”云霞嗆了于鋼一句。
, ~% `9 o$ `7 m( r: t  “這你就不明白了,老先人的經驗是百用百驗的,孫子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起所必救也。’人最親者莫若父母妻子,而兒子的終身大事就取決于老子的一句話,我就不相信洪科長的心是鐵打的!”
: R* S% Y- Q* Q& T( J  “我不同意,這辦法有點太……反正不好!”何維茜本想說出卑鄙二字,但對滿腔熱情幫她出主意想辦法的好朋友說出這種話,怕有傷感情。
5 _0 U3 u+ s. `) o. v4 c3 G: y% a$ R  “唉呀我的工程師同志,都是什么時候,還這么瞻前顧后的。我這可是為工作大局著想,現在離交圖期限只剩幾天了,工藝還沒編出來。”見何維茜不為所動,于鋼話鋒一轉,“誰人不知聯軸器生產關乎著工廠的命運,而本體工藝又是邁向生產的第一步,它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到時真要誤了事,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榮辱得失問題了,希望你能顧全大局!”- q& O$ j& K( [/ ?( N- H
  洪汝鈞有些顧慮地說:“我爸的脾氣可固執了,要想改變他的看法,除非有充分的理由和事實。據我了解,尤師傅回技術科的事,他開始雖有些看法,但也并沒堅決反對。可自從杜主任到我家去了一趟后,他才變得那么不近情理了。究竟為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可能杜主任知道得比較全面些,只怕他不敢向尤師傅講。”3 V% {! {4 }! `: l/ `) w
  何維茜不解地說:“事情都弄得這么僵了,還有什么不好說的?有許多事本來就是一場誤會!”
1 R) W) `. I2 k0 d8 l  想到那天相女婿時杜主任被逼得步步后退的情景,于鋼忍不住笑了。2 P& W% v) X4 n9 K  ?- `* b
  何維茜詫異地問:“我說得不對嗎?”9 I0 v5 q- M1 a" o/ z
  “你說的倒也是,可尤師傅的性格你卻欠了解,要是他知道云霞和洪汝鈞演了那么一出戲,就是回了技術科也得把洪科長逼得跳樓!”
' B4 W( o( b) P( S$ i3 P  云霞怕于鋼再說出于己不利的話,生氣的一巴掌把只顧笑的于鋼推了個趔趄。
$ u) Q! o* \& \6 N: j; k0 u  何維茜正在看著兩人發楞,不防被于鋼踩了腳。她忙扶住于鋼,抽出被踩痛的腳,跳著喊:“哎喲,死于鋼,不咯腳啊!”/ }7 J+ r2 m5 i1 g9 C; @" s
  洪汝鈞嘆口氣說:“真不知咋回事,兩位老人一談就擰!為了緩和兩位老人的矛盾,也為了何維茜的事業,我愿聽從于鋼的安排。唉,軍事家都快變成軍師爺了!”/ U. Q2 W%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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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六角車 于 2012-7-9 08:04 編輯 ( s  X& k; h)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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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汝鈞的母親吳大媽看著漸漸黑下來的天色說:“鈞鈞咋還不回來,車間又加班了?”她那胖胖的臉龐上已有了明顯的衰老的刻痕,眼光慈祥的像河水波光般滋潤人心。她的動作輕穩而不拖沓,見洪化冶沒回話,又嘟嘟囊囔地走進廚房,摸摸鋁鍋,終不放心,又揭開鍋蓋,當一股熱氣撲面而起時,他才笑咪咪的重新蓋好,回到里屋,坐在椅子上織毛衣。
, G& e* E$ w+ X9 U0 A- U' `  洪化冶心中很不平靜,編一份零件機加工藝規程,對大學生來說是小菜一碟。可何維茜竟然十來天沒編出來。值得欣慰的是,申節亮再也沒催過,看來他終于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對進過大學校門的技術人員洪化冶一直很羨慕。雖然他們在剛開始工作時可能顯得有某些不足,但他們擁有厚實的理論基礎,這可是考核技術人員的一個重要依據。就像一個人生理上的先天條件一樣,而實踐經驗卻是后天形成的,后天條件可以通過勤奮努力取得。* X, X: A, ~3 Y; i
  對于尤艷琴,他是反復衡量過的。目前廠內像她那樣比較成熟的技術人才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但精神素質呢?按講技術干部應重才,可洪化冶卻專愛以德取人。他認為,尤艷琴多年來的表現,就像畫家調色板上的顏色一樣變幻莫測。他覺得,技術人員應有一個堅定的奮斗目標。即使受盡磨難,也不能放棄奮斗目標。一個人,在技術工作上都不能持之以恒,在人生的道路上又能有什么做為?最后他捨去尤艷琴,重點扶植何維茜。這事是與杜主任談過的,杜主任憂心忡忡地說:“三線小廠,國家的政策是關停并轉,前途渺茫。加上于鋼在廣東當老板的一名戰友,多次來信要求于鋼介紹幾名技術人員過去打工,聽說工薪是按職稱來定的,有實踐經驗的老工程師動輒月薪三四千元,頂內地國營廠工資的十倍。如果艷琴有了工程師職稱就極有跳槽的可能。”這話使洪化冶很震驚,他不想讓工廠再失去一名優秀的技術骨干;杜主任也不愿讓妻子單槍匹馬的去闖世界,她畢竟不年輕了。當然,這些話要絕對保密,要是讓尤艷琴知道了,負作用會更大。5 t8 s7 f% M7 o3 y; D. s* c
  那天何維茜走了以后,洪化冶又想了很久,感到對何維茜要求的過急,而對尤艷琴這樣卡是否合適?杜主任所說的跳槽之事,一旦工廠效益好了很有可能避免,說不定跳槽走的人還會回來呢。人世間的事真像天上的風云一樣變幻莫測。就在他心中開始動搖時,尤艷琴又來找他,并鄭重地要求他管好自己的兒子,不要再纏著云霞。兩件事絞在一起,還真讓人為難。但有一點卻傷了他的心。他認為,尤艷琴是明顯的要挾他,倔脾氣一上來,剛動搖的心又變得堅定了。1 a; Y2 b) Q$ V+ B7 d2 a
  但本體的緩慢進程很讓人著急,連鐘秦都急得火燒火燎的顧不上看經濟信息了。每當洪化冶坐在辦公室內閉目思考問題時,他就想,這個老夫子的情緒還要鬧多久?真要搞垮了聯軸器,工廠倒閉,別說當副廠長徹底無望,就是退了休怕也領不到退休金。雖然這事為鐘秦與何維茜的親近創造了條件,他也怕弄不好工廠一關門,人們各走東西,反倒壞了事。, T4 n0 m( u9 U+ ^" K' D3 Y

# ?8 }7 b+ d" L6 @5 ^; b  杜主任也急得唉聲嘆氣滿屋子轉。怕他沉不住氣到處亂說,尤艷琴沒告訴他工藝早已編好的事,她只是忙忙碌碌的準備著。杜主任見妻子忙得顧不上家,曾試探著問過,被尤艷琴幾句話嗆了回去,“連這都看不透,還當什么主任?沒本事就讓位!老娘當不上技術員,當個車間主任可比你強!“杜主任緊張地問,“你不再想離廠另謀出路啦?”; J3 [  I" E6 X% U, A# H9 g: K" s
  尤艷琴冷冷地說:“我非得吊死在洪化冶這棵干樹杈上?”2 \# O& J2 {( f+ `. P4 {
  杜主任被嗆得啞了聲。廠內誰人不知,杜主任的點子大都是尤艷琴出的。這回老婆不救駕,洪化冶又穩坐釣魚臺,這個主任可就難當了。3 |# l' s9 `6 z7 {( t
  在這種情況下,云霞和洪汝鈞來到洪化冶家中。/ j' e- V) K' \% N
  “爸,你看誰來了?”聽到喊聲,洪化冶回頭發現了兒子身后的云霞。沒容他開口,吳大媽像發現月亮里走出個嫦娥來似地說,“喲,,這不是云霞姑娘嗎!有半個月沒來了吧?是不是鈞鈞得罪了你?告訴大媽,看我不槌扁他!”吳大媽不停地說著,眼神兒都是樂的,手足無措的也不知是先讓坐還是先拿糖好,只是瞇著眼沖云霞樂。把個云霞樂得臉兒緋紅,心兒亂跳,神情越發不象往常來時那么自然。想到今天要扮演的角色心中反倒有幾分慌亂。都說當事者迷,但云霞很快就清醒了。她已有些后悔,認為此行有些唐突。我這是干什么?是為母親還是為自己?八字還沒一撇,就與未來的公婆斗心眼!于鋼的主意可真夠損的,當時該鎮重考慮后再作決定。她已打定主意,只當來串門,免得留下壞印象。
; v! N& g- z0 @+ z1 T  “今天還見到你媽了,她臉色可不大好,眼圈發青,眼球上蒙著血絲,準是沒睡好。回去告訴你媽想開點,在一塊多年了,又不是不知道你洪伯的脾氣,牛犟!過一陣就好了。唉,你洪伯也夠累的,白天忙一天,晚上還……”
0 ]' Z# Y! q3 J) B( O  洪化冶突然用提醒的口氣說:“該吃飯了吧!”: L+ F9 O' a. ?; U& n' u; n
  “瞧我這記性,上星期灌了些香腸還沒動,我給云霞切上一盤。”3 |  @- ], n  T. q
  對于于鋼的辦法,洪汝鈞本沒抱多大希望。他知道在父親那洞察一切的眼睛里,玩這種手段根本就沒用。但能和云霞共同行動,這可是求之不得的。如果被父親識破就讓他罵好了,罵得越兇越好,也好讓尤師傅知道,未來的女婿是向著她的,不該把對父親的不滿記恨到我的頭上。) g  N  W/ [3 A' J  z# _
  洪化冶不經意地問:“怎么這么晚才回來?”5 `1 s/ M, \4 o5 h& q% m
  洪汝鈞看了眼云霞說““路上遇到了于鋼,我們在何維茜那呆了一會。”
0 h3 ]4 @1 x; x  于鋼?洪化冶見兩人坐在一邊和老伴嘀嘀咕咕的說話,心中反復想,于鋼是尤艷琴的愛徒,腦子反應極快,膽子也大,社會經驗也較豐富,在廠內年輕人中有一定的威望,就是過于自負了些。自負的人所具有的固執常會使人走極端!據說他還在研究連詞意都不甚理解的孫子兵法。這種兩千年前的軍事教科書,是一種應用面極廣的知識,它即可使人足智多謀,也可使人詭詐陰險。這個于鋼別是在為他的師傅出謀劃策。1 f% s+ V1 I' P- T' i
  吳大媽笑咪咪地走到洪化冶面前,輕輕扯扯他的胳膊,又回頭看看那四只表情復雜的眼睛,悄聲說:“兩個孩子是來征求咱們的意見的。”; T  j. q! y$ w
  洪化冶皺了下眉頭說:““最好先別談這件事,尤艷琴頭幾天的話你忘了?”9 k. E9 Q. |- H
  “咳,你咋那么死腦筋,孩子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剛才鈞鈞都對我說了,云霞和杜主任倒沒啥,就是尤艷琴有點不太同意,不就是為了個技術員的位位嘛!”
# l" A, O7 K8 H. ^  洪化冶聽老伴說來說去說到這件事上,就用征詢的口氣問:“依你這位急于當婆婆的看該怎么辦?”' g- ]( R( V1 a( U4 Z! m* |1 `
  “這有什么了不起的?就這么點小事,尤艷琴又有真才實學,你和杜主任又是多年的好朋友,也別為這件事傷了感情,外人看了反說你當了幾天技術科長連老朋友都忘了。”# V; G1 e8 G% z2 [$ N
  洪化冶弄清了兩人的來意,他不想為這事訓斥兩人。那樣既傷孩子的心,又傷老伴的心,他慢慢走到兩人面前,平聲靜氣地問云霞:“最近羽毛球練得怎么樣了?”
6 k9 U  _. M/ ?- w$ V1 T  云霞一直心情很緊張。讓一個純真的姑娘當說客,這無疑是于鋼的一大失算處。云霞喜歡到這來,當然不是為了替媽媽謀職務。她喜歡這個家庭,洪汝鈞的媽媽不像她媽媽那樣專橫;爸爸也不像她爸爸那樣窩囊。洪汝鈞也能自由發表個人的見解,不用擔心受到訓斥。總之,在這個家庭里她感到舒暢。聽,洪大伯問話的聲音多么親切。他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慌亂和不安,輕聲說:“還是那樣,沒長進!”
* M) w1 W1 z( r3 d! J; O! X, G4 X  聽鈞鈞說,你干活時兩條腿還在不停地練功夫,把姚師傅的腿都踢青了一塊!洪化冶看了眼神態慢慢恢復正常的云霞,呵呵地笑了。  o8 R5 B) S7 e
  洪汝鈞忙替云霞辯解說:“對姚師傅的話可不能全信,他的話有一半是經過藝術加工的!”
% L# ?3 y5 C# O% W$ ^  吳大媽高興地說:“別看鈞鈞平時蔫不聲的,在云霞面前還挺會說話的!”1 O/ ~. K0 r4 E- z+ o8 i  Z3 p. ]+ a
  洪汝鈞被說羞了,低頭只是笑。一股溫馨的氣息從云霞身上飄散過來,他心里感到甜絲絲的,像是喝多了酒。
: J9 o: A. u) J  云霞心中已矛盾到極點,她不想按于鋼的安排做,那樣會破壞這和諧的氣氛。她又想到何維茜的為難處境,心中又有些猶豫不定。她從沒想到人生會這么復雜,人與人的關系又這樣難以處置好,真讓人左右為難,無所適從。如果這事不牽扯到媽媽,而是另一個人,那她可趁洪化冶高興之際提出來。如果現在為媽媽提要求,這不明明是在要挾人嘛!這個死于鋼真壞,拿我的愛情當賭注,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回去都繞不了他。決心一定,她絕口不提媽媽回技術科的事。
) j0 S; O% ^: Q" Y' q3 t$ E  “鈞鈞,抬起頭來!”洪化冶聲音仍是那樣平和自然,卻沒了笑容。( N- i- X& K5 i4 U' X$ W
  洪汝鈞抬頭看了眼父親的神色,發現了一種少有的嚴肅神情,猛的從甜蜜的遐想中驚醒。0 p4 g: H- o/ V  K4 x4 O' x6 u# Z1 b
  “聽說于鋼很愛幫你們出些花花點子,這次該不是又有什么新點子吧?能不能說出來讓爸爸聽聽,也好幫你們參謀參謀,免得像何維茜試活那樣,好事沒落好結果。”# _9 Z7 c: _$ t( E- ]
  吳大媽已從洪化冶的神氣和口氣中感到了什么,忙解釋地說:“看你樂懵了,不就是兩人的事嗎,要是于鋼讓他們來的,還得謝謝他呢。至于他尤姨的事,一時火氣罷了。你要是糾住這點不讓她回技術科,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
! O! G1 b2 M* k" ?% Y洪化冶仍不動聲色地問:“你媽沒說錯吧?”6 F/ C4 t9 Q* M: p5 d0 n6 M" n
  洪汝鈞已感到了事情的不妙,緊張的嘴唇直哆嗦。他從沒在父母面前說過謊,這次全是為了和云霞作戲才答應的。事前他只想到這樣能討到尤師傅的喜歡,而沒想到別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又是在以心思細密見長的洪化冶面前,于鋼這個計劃就顯得太遜色了& W* ~0 e6 E4 h& h: f! y! g
  “是、是……不是……”原來準備好的話突然全忘了,洪汝鈞慌亂得語無倫次。他求助地用胳膊肘輕輕碰碰云霞。
% T, K# x# w4 O& g* i! q云霞早已看出事情的結局。她不想再攪在這尷尬的局面中,毅然地起身告辭,頭也不回地走了。5 L" h$ x+ c8 c& N; l/ f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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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床,何維茜就著意地打扮起來,嘴里還輕聲唱著,連耿麗英這個當媽的都感到意外。茜茜今天怎么啦,吃了喜娃奶似的!該不是去會男朋友吧?老人自有老人的思路,她想到女兒早到了出嫁的年齡,傻閨女,在家守一輩子不成!從鐘秦的言談神色里她早已發現對女兒的鐘情,這回她可不敢開口問女兒。頭幾年女兒大學畢業回來,他就為女兒張羅對象,還冒冒失失的把相好的小伙子領到家來吃飯。為這事女兒絕食一天,何啟輝也埋怨她,直到耿麗英哭鼻子抹眼淚承認錯誤才算了事。要說當媽的從此不管,當然不可能。這不,耿麗英又云天霧地的想開了。自己想還不算,又悄悄走到老頭子面前,神秘地說:“今天茜茜苗頭不對呀,是不是有了……”% h" t. w0 z$ S7 q' G6 P. F
  一看耿麗英的神氣,何啟輝就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他今天心情特別好,因為茜茜告訴他,本體工藝編好了。他不知這份工藝有沒有實用價值,但心中卻很高興.女兒終于腳踏實地的邁進了一步.像看到兒時的茜茜,扶著床沿站起,舞扎著白嫩的小手,神情緊張地邁開了人生第一步時那樣高興。雖然只邁了一步就摔倒了,還發出一陣驚恐的哭聲,但那終究是人生的第一步啊。今天茜茜將在事業的征途上邁出第一步了,他高興地逗著說:“有了,有了,只怕一次難成功,多經幾次就好了。”
( {4 T7 @6 S& d2 T  耿麗英開始聽得還很高興,聽到后來見話不對路,發火地說:“沒見過你這當爸的,女兒的終身大事,一輩子一回就行了,還要經歷幾回?鬼話!”% H* q' r, D( V- e) F  Q+ T3 c( O
  “我說的是本體工藝編好了!”
% t6 r% @/ r& D( }1 T+ M* `  ?' ]  “哎喲我的天,可該好好歇幾天了!”
( K# W- H+ U* M9 [2 Y$ }2 t  看著父女倆高高興興的走出門,耿麗英長出了口氣說:“沒明沒夜地熬了半個月,總算見到了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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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8 d9 y( R/ g) @+ ]1 o  于鋼像是從地下冒出來似的站在何維茜父女面前,手中拿著一摞厚厚的圖紙。圖紙裝訂得毛毛糙糙的,封面上寫著:“聯軸器本體工藝規程”幾個潦草的鋼筆字。3 {- d# j+ |( `+ z
  何維茜瞪著驚奇的眼睛看著于鋼。于鋼的臉上雖然帶著興奮的微笑,但也顯露出困倦的神色,眼角還粘有一點眼屎。看來臉都沒洗就跑來了。
. Q# r+ ?7 w/ {5 Q. x2 e4 e  “兩天兩夜沒露面,原來是關在屋里孤軍奮戰!謝謝你的幫助,工藝我已編好了。”見于剛露出失望的神情,何維茜又說,“你這份我拿回去看看,說不定有可取之處。”
6 m4 h* X) V4 W9 g  何維茜完全沉醉在喜悅之中,連想都沒想于鋼怎么可能編出工藝來。她只想到申節亮贊揚的眼光;洪化冶驚奇的神情;尤艷琴佩服的笑容,其它什么也不再想了。
  ~( _: `( b4 d6 a  辦公室內人已到齊,申節亮還特意邀請尤艷琴來參加工藝討論會。尤艷琴今天氣色很不好,又是那種兩臂交叉胸前抱的姿勢,兩眉斜豎,滿臉慍怒地瞪著何維茜。
- M+ {+ {) C6 C' U- @* d. J  杜主任看了眼何維茜,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但愿事情不是那么糟,也許是艷琴一時忘了放在那了。
* T/ @# V; T2 l* Q, [! {) h  洪化冶用指關節敲敲桌面,人們立即安靜下來,室內一副決戰前夕的陣勢。本體,這個決定產品命運的零件,今天就要拉開擋在它前面的第一道帷幕。當洪化冶宣布討論會開始時,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何維茜身上。本來編工藝是件極普通的事,可洪化冶卻非要來個小題大做。他心中清楚,生產準備至少得半個月時間,讓何維茜編工藝純是為了考核一下她的業務水平。從洪化冶的神情上,人們多少已猜到了他的用意。又要發射一顆衛星了,這顆衛星能否進入預定軌道,就看今天這一關了。1 C! @6 Z5 b% R6 I8 Q
  尤艷琴剛參加工作時,洪化冶也曾用這種方法考核過她,此時何維茜的心情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從那次指桑罵槐的出了口氣后,最近與何維茜的關系已恢復正常。在人們面前她明顯地擺出了寬宏大度的姿態,不論什么時候,見了何維茜都能給個笑臉。但昨晚回家,一件意外的事件又把她平緩的心情給攪得天翻地覆,放在抽斗里的那本工藝不見了。這個平時見風就是雨的人,這回卻沉住了氣。她懷疑這份工藝已到了何維茜手中。從小寶口中得知于剛到家中來過之后,更加堅定了這個信念。一個工程師,利用我的徒弟為自己盜走工藝,剽竊別人的技術成果,一定要讓真相大白于眾目之下!她雙眼一直瞪著何維茜手中的那本裝訂得整整齊齊的工藝。
6 B  _% v& V8 k3 V* w  剛才何維茜還興奮的直想唱歌,這陣卻被肅穆的氣氛震懾住了。這可不同于畢業答辯,那是考問學過的知識,這回考核的卻是件平時很少接觸的工作,心中突然感到空落落的。她慢慢站起身,走到前面臨時支起的一塊黑板前,用微微發抖的手解開裝訂線,輕輕取出第一頁圖紙,夾在黑板上。他強壓住心中升起的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情緒,指點著圖紙,講解著自己的設計意圖。圖紙一張張夾上去,人們開始竊竊低語,圖紙還沒講完一半,下面已是議論紛紛了。
$ s5 X+ P! F; k  “靜一靜,有意見一會再發表!”洪化冶敲敲桌子,壓下了人們的聲音。5 E$ C9 n. D0 {+ t& h$ W) G: s
  人們的議論何維茜都聽到了,話的聲音像強聲波那樣刺耳。她感到身上一陣燥熱,掏出手帕擦了把臉上的汗,求援似的看了眼洪化冶。6 V; M) b0 K6 W
  洪化冶這陣已被何維茜拿來的另一份工藝所吸引。雖然圖紙上的線條粗細有點不合規范,但工序步驟卻排列得井然有序。除了頭一道工序因眼下工裝設備問題還不適用外,其它各序都很合理。他心中很高興,想不到廠里還有人才沒被發現。他判斷不出這份工藝出自誰手.何維茜手頭有這么好的一份工藝,為何偏偏要講那份漏洞百出的工藝?他看了眼目光變得柔和下來的尤艷琴,難道是她?線條字體卻與她的完全不同。她這陣在想什么?剛才那刺人的眼光讓人心中極不舒服,這陣為什么又變柔和了?何維茜的工藝是份失敗的工藝,是為這高興?還是別的原因?他一直在琢磨著手中這份工藝的事,沒看到何維茜的目光。. F4 I3 M0 G' d3 `
  終于講完了,何維茜心情不安地站在一旁。室內安靜極了,人們互相觀望著,都不愿先開口。工藝是指導生產的法規,絲毫出不得差錯。它不像工作總結那樣可以任人恭維。更何況在洪化冶和尤艷琴兩個行家面前,誰都怕落個班門弄斧的嫌疑。
" i: B/ |  j/ t# c: n1 s! b鐘秦從眾人的神態中已預感到不妙,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編出來的工藝不怎么理想,心中由不得擂起了小鼓。本想借此討好何維茜,真要是砸了鍋,不是反倒弄巧成拙了嗎?他腦子一動,想到何維茜設計一旦失敗,洪化冶臉上也不光彩。工藝編得再不好,他也得想辦法把這個場圓起來,就起身說:“這份工藝嗎,好壞自有定論,有洪科長在,也用不著咱們再多費口舌。”想到尤艷琴終是個難對付的角色,只要封住她的口,其他人就說不出有份量的話了,他用恭維的口氣說:“工藝的頭道工序有一定的先進性,很像是尤師傅上次用的那種加工方法。”
" I4 Q3 N1 }4 K5 m( k  何維茜立即接著說:“對對,這道工序就是受尤師傅的啟發編制的。”; p' @- L7 n. P1 ?
尤艷琴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模樣,這笑容可不是鐘秦的恭維引出的。她原想大鬧一場的,聽了何維茜的工藝講解后,她為自己的胡亂猜疑而自責。做為一名師傅,長輩,太不應該了。看到何維茜正用期望又帶幾分疑懼的目光看著她,想到自己在工廠中所走過的坎坷道路,心軟了。她緩緩地站起身,從桌子上拿起幾頁圖紙,用親切的口氣說,“何維茜本是學計算機專業的,對機械加工雖說有點了解,也只不過是些皮毛而已。常言道,隔行如隔山。像這種需要幾十道工序才能加工出來的零件,能編到這種程度已是難為你了。可這是科學,開不得半點玩笑。如果有時間的話,這份工藝倒還有點修改價值。”
1 V8 G% w9 N( D3 j6 [7 o  見洪化冶也贊同的點點頭,何維茜心慌了,腦子里感到忽悠悠的像駕了云。真完了嗎?不,也許不會那么糟。即使徹底失敗也得知道個為什么,這樣稀里糊涂的結束比死亡還可怕。她心一橫,反倒鎮定下來,兩只眼睛盯著尤艷琴,像是對著法庭上的審判長一樣,用冷靜的口氣說,“尤師傅,你是老技術人員了,請你指出這份工藝的失敗之處,也好讓我有所提高。”
4 p4 b# H* i9 P  室內又一次靜下來,人們用吃驚的眼光看著何維茜。只見她臉色蒼白,兩眼發直,如果不是有一股頑強的毅力支撐,她早已昏倒了。半月心血,幾多不眠之夜,只這么幾句話就全盤否定了?她不相信尤艷琴的話就那么正確,或許她還有辦法補救,只是等我開口求她才好說。* V1 x5 X: {6 ?: x8 s5 m' J: L
  尤艷琴沉默了一會,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何維茜,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嗆的情感。洪化冶呀洪化冶,我得罪了你,你怎么對付我都可以。可你對這么個閱歷不深的姑娘來這一套又是為了什么?難道你為了達到當副廠長的目的,竟要用何維茜做賭注?她拍拍何維茜的肩膀,鼓勵地說,“別擔心,我那還有一份工藝,明天找到送給你,參考著把這份工藝改一下就行了。別擔心時間,眼下生產準備工作還沒做好,就是編出來也用不上。”她冷眼看了眼洪化冶說,“這只不過是一次考核,紅光廠要真指望哪一個人,怕早就倒閉了!”0 ]$ q# g- |" F& `7 i" V
  洪化冶微微一笑,揚揚手中那份工藝說:“尤艷琴說得對,工廠不能指望哪一個人。何維茜這還有份工藝,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編得很有水平,大家可以傳著看看。”/ j5 ~4 ^: w0 |7 u" t# u! c6 \
  何維茜吃了一驚,這個于鋼咋有這么高的水平,為什么一直瞞著我?真是名師出高徒!
$ y- |0 m" F1 G- @: d  工藝傳到尤艷琴手中,她漫不經心地翻看著。廠內有幾個人能編得了這種零件的機加工藝,她比誰都清楚。翻看了幾頁后,她突然瞪圓了眼睛,又急速地翻了幾頁后,騰地跳起來,用力將工藝往桌子上一摔,左手叉腰,右手指著何維茜,一開口聲音都變了調,“姓何的,少在老娘面前賣關子,當扒手你還嫩了點!你今天要是把這事說不清楚,咱們就沒完!”5 r3 s* N1 `" _" r( [
一屋子的人都被這突起的風暴驚得神色大變,齊用不解的目光看著何維茜。' n9 k2 _- N+ Q
  何維茜也想不到一份工藝會引起這么一場軒然大波。尤艷琴的口氣肯定又堅決,沒一點回旋的余地。這個于鋼坑人不淺,我還當是他自己編的,沒想到竟是抄尤師傅的。看神氣尤師傅是把我當幕后策劃者了,如今我就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從進入社會到現在,她從沒遇到過這種場面,一時又羞又氣,臉上的肌肉哆嗦著,嘴角也在微微抖動,兩眼看著尤艷琴,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 T' P$ h+ F7 m, Q  w; e3 M3 M  “艷琴,咋回事?慢慢說嘛。在領導們面前這樣做有點太魯莽了吧?”杜主任拉了尤艷琴一把,讓她坐下。
, I! s$ O3 w1 |# l5 z  b  “少廢話!要不是你央求我給你編工藝做生產準備,哪會有這些事?我辛苦一場,替別人做了嫁衣裳!”尤艷琴一甩手臂,把杜主任甩出去老遠,隨后拿起工藝仍給他吼道,“看看這個就明白了!”# |2 \3 F  D: {3 C) w2 O6 L# N
  申節亮今天是放心而來的,何維茜講工藝他并沒太用心聽,反正有尤艷琴那一份,別的都無所謂了,他可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面。他剛想開口問個究竟,就見杜主任從地上撿起那份工藝,隨便翻了幾頁,氣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說:“簡直是無法無天,咱們還是兵工,放下工藝屬軍事機密這一點不說,就是民品,這工藝也屬于技術秘密,能這樣隨便拿來拿去嗎?”
, O# l4 r: H6 }: B- T  申節亮從杜主任手中拿過工藝問:“多大的事,值得你們兩口子發這么大的火?他翻了幾頁后稱贊地說:“真看不出,這不只是工藝,還是份工作計劃呢!我原來看時可沒這么多內容,尤師傅還跟我留了一手!”
/ C' ]8 k& z4 i  鐘秦聽了一會,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帶幾分嘲諷的口氣說:“怪不得洪科長對那份工藝那么贊賞,原來是尤師傅編的!咱廠除了尤師傅誰還有這水平?”鐘秦極力想把尤艷琴的注意力引向洪化冶,以解救處于困境的何維茜。2 K/ }6 Q& u7 p/ y3 z
  “散會,散會!”洪化冶氣惱地喊著,走到窗邊打開所有的窗扇。屋內嗆人的煙氣,像一條龍卷風,隨著外出的人擠向門外。
, V( w; k) c1 P9 h) D. M$ I3 i  “冷靜點嗎,發火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申節亮看著極不冷靜的洪化冶,用批評的口氣說:“怎么說散就散了?這可不是趕廟會,想聚就聚,不想聚就不聚!別人不說,放著我這個一廠之長在這,你也得征求一下我的意見。”話中語氣顯然也捎帶著杜主任夫婦。) B. w; u+ Y  y* o( f& Q
  尤艷琴一肚子火氣雖然發泄了一些,終沒出完。別人走了,她仍穩坐不動,兩手仍抱胸前。聽到申節亮的話,她用委屈而又抱怨的語氣說:“事情沒放到誰身上,誰又能掂得出份量?當領導的只知道批評人,對這么大的技術資料失竊案卻不管不問,難道當工程師的人就可以無視廠規國法?我現在正式向你報告,昨天我那份工藝,上邊標有各工序所需設備數量、班產、質量指標、人員配備等一系列工作計劃。失去這份資料,將給老杜組織生產造成極大困難,這事你申書記就看著辦吧。”# ^8 x" C' t- Q# E3 z: d'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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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G' c$ p+ S$ D" e+ i3 R  申節亮仔細聽著,不住點頭稱贊。同時,心中也萌發出疑問,這么有才能的人洪化冶為什么就不用,這里邊到底有哪些彎彎?聽尤艷琴說完,他微笑著說:“尤師傅,我想用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這個成語來形容你們夫婦,可是再恰當不過了。”他轉了個身,對屋內的幾個人說,“尤艷琴運籌帷幄,杜主任決勝千里!難怪別人急得鬼吹火,杜主任卻穩坐釣魚臺,原來有這么一位后臺老板娘撐腰啊!”
, i) A0 ^9 J8 k2 k, k" I  先是尤艷琴和杜主任不好意思地笑了,而后洪化冶也笑了,他用謙疚的口氣說:“那是那是,誰不知老杜有個賢內助,到是我一葉障目,不識泰山了!”/ g0 G- z/ b' ^2 i8 m( f' U( X% i+ `
  只有何維茜仍陰沉著臉,今天這個意外事變太出人預料。好端端的受此不白之冤,心中很不服氣。申節亮的幾句笑話使室內緊張的氣氛松弛下來,她也有了說話的機會。她用客氣的口氣說,“尤師傅,實在對不起,這份工藝是剛才進廠路上于鋼給我的,因為時間緊,我沒顧上問他是哪來的,我連看都沒顧上看。我真要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對,你只管批評好了,只是這份工藝的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0 y2 O9 V: p9 B* Q  尤艷琴火氣雖消,卻不想輕易放過這件事,她用刻薄的口氣說:“我也不想憑一份工藝卡誰,紅光廠幾百人,能人多的是,難道真的離了那個就不行?只是這種手段太讓人難以容忍了!”  c/ o- `' U$ b* e4 T! a: N) ~
  “何維茜,究竟是怎么回事?”洪化冶被尤艷琴的話激怒了。他開始后悔,不該把何維茜逼得太狠。起碼也該給她一點具體的指導。也許何維茜被逼無奈,而又為了保住面子,才讓于鋼這么干的。原定工藝討論會沒有尤艷琴,是申節亮臨時通知她來的。可能是見到她的到場,何維茜才沒敢把那份工藝拿上講臺。要真是那樣,可就太讓人失望了。
% [  ~8 Q' H; A! I6 G  何維茜此時卻出奇的平靜,她一言不發,誰也不看,仿佛已從這個世界超脫了。周圍是那么平靜,剛才發生的事好像已過去了一個久遠的年代。她覺得自己已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何苦卷到旋渦里去苦熬苦爭呢?在人類不同意識沖擊的回流中是很難不被轉得懵頭轉向的,真不如早早躲開好。她已決定退出這場復雜的競爭,埋頭從事自己的計算機專業,即使廠里暫時還沒有計算機,能早日寫出幾篇有份量的學術論文來也不枉此生!由于一心構思自己的人生之路,對別人的話也就沒注意,只到洪化冶第二次用氣憤得近似怒喝的聲音向她發問時,她才緩緩地轉過身來,用漠然的眼光向屋內看了一眼,像是一個將軍在憑吊古戰場。當她的目光與尤艷琴的目光相碰時,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氣。仗著你在基層摸索到的一點實踐經驗,就這么高傲蠻橫,咱們在各自的專業上比比看!雖然你是師傅,長輩,我應當尊重你,但你也該自重!你一次又一次的對我出言不恭,也欺人太甚了!她用生冷的口氣,一字一頓地說:“于鋼是你的徒弟,好也罷,壞也罷,都是你教的。在這事上我不想再說什么,你們是自家人,有啥事關起門去說,免得家丑外揚!”何維茜自己也感到奇怪,這么刻薄的話是怎么想出來的?管她呢,也讓她品品聽刻薄話的滋味!" f9 z9 `3 ^+ h+ I5 I' u
  聽了這話最吃驚的要數洪化冶,那么文雅的姑娘怎么竟說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他本想訓她幾句,卻被何維茜的神態給嚇住了。只見何維茜鐵青著臉,嘴里噴著唾沫星子,兩眼直勾勾地閃著兇光。精神受刺激太大,可別得神經分裂癥!他心中一陣恐慌,手扶住頭,無力地趴在椅子靠背上。- @( w) n4 v2 F+ x; l: ]2 U
  何維茜這幾句話太有份量了,一屋子人都給說愣了。尤艷琴被嗆得嘴張了幾張都沒翻出話來。這一反擊太有力了,有其師必有其徒!一盆屎全扣到自己頭上。尤艷琴沉默了足有半分鐘,氣得騰的一下跳起來說:“好,我這就去管教管教這個不肖之徒!”不管杜主任怎么喊,尤艷琴仍像猛虎下山一般,帶著一股風向單身宿舍奔去。
/ ^9 ]5 |8 @: W  “嗬嗬,這回亂子可鬧大了!”申節亮在屋內渡了幾步,又點燃一支煙,吸了幾口,對洪化冶說,“這回可就怪你了,培養新人也不能放手不管,萬一沒尤艷琴這份工藝,聯軸器本體不就泡湯了?”洪化冶從提包里取出一搭圖紙說:“申書記,從你來到紅光廠那天起,你見我干過幾次沒把握的事?這些是本體加工用的刃、夾、量具底圖,藍圖也已曬好,明天就可通知工具車間開始制造,本體近日就可投入試生產。”
" |/ J% W; _& c3 w% R" X  何維茜忍不住哭了,她用哀怨的聲音說:“你們什么都干好了,還有意難為我。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學的是計算機專業。不想辦法發揮我的特長,卻讓我棄長就短,受盡難為丟盡人!”她哭得越來越傷心,幾個人忙過來哄她。
# r2 ?6 o: s$ M  w4 k/ |  申節亮抱怨地說:“洪科長,你這種培養人的方法真得改改才好!”5 D) J* u+ q5 j
  “唉,我也是聽了你的話,叫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啊’,沒想到對性格軟弱的人這辦法不靈!”* L0 K; q2 r6 H+ y  x/ j1 Z- l& i
  何維茜頭也不回地跑了。$ C5 j3 N, {# a8 h2 K
  鐘秦看了眼申節亮說:“我出去看看,別出什么事才好!”- ^  W( B1 F5 T+ B
  申節亮從嘴上取下煙蒂,用勁在桌子上摁滅,手扶下巴沉思。, Q* B$ w/ j9 T) F' N% l
  洪化冶長嘆口氣,也陷入沉思。他本想盡快的培養出何維茜,偏偏又殺出個尤艷琴。弄得人左右為難。難道我這老一套培養人的方法,對這些新一代的青年就不適用了?還是這一代青年人又有了新的思想基準?對這一代青年人究竟該如何培養和使用呢?這些思維敏捷得像電子計算機一樣的一代青年,真難駕馭啊!可尤艷琴又是怎么回事?八十年代的技術員,一顆脫離軌道的衛星,難道真的能返回軌道?他用沉痛的聲音說,“申書記,我這個技術科長沒當好喲!在這關鍵時刻,竟弄得下屬離散,上級耽心,真對不住你對我的信任!”
+ Y: }4 h: \! I1 o) \# i% x1 `# z  杜主任也自責地說:“都怪我事先沒和你通氣,我也是怕別人說我是裹在女人裙子里的主任。”杜主任的話并沒說完,關于讓尤艷琴預先編工藝,主要是讓他能預先了解生產線上所需配備設備和人員,任務下來他也好心中有數。要是連這些都讓人知道了,他這個主任在眾人眼中不就成了帷幕后的木偶了。按說這份工藝一直沒外露過,于鋼是怎么弄到手的?這個軍事家,真不可低估了他!- Z1 A8 u  v3 D2 T& ~; @: f# U& w
  “先別忙檢討,這可是件大好事!有這么多人關心生產,這說明紅光廠的前途是大有希望的!”申節亮笑瞇瞇地看著一份份圖紙,真像進了百寶洞。7 s4 p+ s7 G$ Y7 g% ^$ w) ]+ v
  杜主任和洪化冶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一臉的苦笑。
* G1 D  o6 k- ?; A% K$ e  “那好,等尤艷琴把工藝找回來送洪科長審核批準后,立即送去多曬幾份藍圖,盡快發到生產工人手中,你們二位看行不行?”申節亮已是急不可待,三個月畢竟已少了十五天。2 g' K) D0 m+ \6 D
  洪化冶這陣心亂如麻,何維茜跑出去可別干出什么意外事來;尤艷琴又會鬧出什么亂子?他又想到申節亮在動員會上的講話,工廠是在進行一次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決斗,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他有些擔心地說,“尤艷琴的工藝是編得不錯,只是一序選用的六角車床,雖可大大提高生產效率,但卻需要制造大量的專用工裝夾具,這些都是很耗費時間的,怕跟不上誤事。
  w: }; D1 l! I) R/ V; H% r  申節亮急忙問:“得用多長時間?”
, ~- Q6 g8 w; h; B% ~. A8 Y6 V  “大概得一兩個月吧。”
- `2 }' H, J8 N* V9 _  申節亮又轉向杜主任問:“你是老主任了,不會沒考慮到這一點吧?”% i5 n$ c/ u( u4 f9 T" t- C% c
  “我問過艷琴,她只是讓我盡快通知設備庫,先把機床拉出來安裝好,其它的事不用我管。”  e% i, Y' O* G: O$ @# A& [- U- k" H
  “好,擇優錄取,就按尤艷琴的方案干!”申節亮一錘定音。+ V, L- j& M. r! T" ~% l
  “通過今天這么一場鬧騰,尤艷琴的思想怕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她這個人的性格本來就是活性炭!”洪化冶既不愿和尤艷琴當面交鋒,也不想在杜主任還沒放話讓他調尤艷琴回技術科之前,主動要她回去。杜主任說尤艷琴取得職稱后要外出打工的話,他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同時也怕尤艷琴的情緒一旦逆轉,誤了生產后果就不堪設想。
; D8 ]7 C9 e( E- K! T申節亮沖杜主任笑著說:“這不用愁,常言道,枕邊風最靈!”7 X% c# p7 z0 d, ^
  洪化冶被逗笑了說:“好,我這可是聽你的!真是當兵的出身,啥時候了,還有心思窮逗!”" [1 m$ A; Z- J# }. ?, B, F0 ]

) _9 y7 K# L7 z  于鋼迷迷糊糊地回到宿舍,心中感到一陣輕松。遺憾的是這么簡單的事為什么早就沒想到,使何維茜受了那么多磨難。他本想先把尤師傅的工藝送回去就去車間干活,但頭一挨枕頭,一陣困倦襲來,他想先打個盹,,晚一會送問題也不大。年輕人本來瞌睡就大,加上一夜沒睡,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工藝討論會上發生的事情,他連做夢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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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艷琴氣沖沖地跑進單身樓,靜悄悄的樓道里,響著她那半高跟皮鞋急促的嘚嘚聲。幾個聞聲開門觀望的單身漢伸頭一看,只見她面帶怒容,兩眼圓睜,步伐急促的帶起一陣風。那身合體的西裝,已約束不住動態的身軀,全身都在有節奏的抖顫著,真像一個發威的火神。她今天真的動了肝火,一直當親兒子般看待的徒弟竟會挖她的墻角,盛怒的心中又有幾分難過,會上受的氣在心中一撞一撞的。她何時受過這種窩心氣,讓一個黃毛丫頭說得無言以對,這不都是于鋼授人以柄的結果!她根本就不相信于鋼有這么多心計,說不定幕后指使的就是何維茜。今天非得把這事追個水落石出。對那些探頭探腦,縮肩吐舌的觀望者,她連看得沒看一眼,徑直的奔上三樓。由于走得急,已有些微微氣喘。她顧不上擦汗,用力推開房門,見于鋼睡得正香,幾步跨到他面前,扯著耳朵就往起拉,嘴里還怒喝著:“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給我滾起來!”8 N# K: H% Z& \+ g1 h5 l
  像是聽到緊急集合的號聲,于鋼連眼都沒睜,一骨碌坐起來,一邊用腳找鞋一邊說:“沒關系,頂多遲到五分鐘!”7 |$ b9 o8 v0 y0 m  w! b# |( U
  “你把我那本工藝弄哪去了?”% h5 k" B) U  B4 W
  于鋼楞了一下,睜眼見是師傅,立即清醒了,心中暗暗叫苦:“糟糕,漏餡了!難道小寶說了?他答應過我不告訴任何人的。”他忙把手伸到枕頭下去摸。
" x; S% b7 W7 U5 K9 f  尤艷琴比于鋼手更快,只見枕頭像只受驚的鳥兒般飛起,又落到于鋼頭上。她拿起那本工藝翻著看了幾頁,,長嘆一聲,坐到床沿邊,眼中撲嚕嚕地滾出兩串淚水來。. x5 A! S+ j& w6 U
  在于鋼的記憶里,師傅眼中常愛冒火,落淚還是頭回見,他立時慌了神,忙不迭的解釋著說:“本來一早就想送回去的,可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于鋼取過毛巾遞到師傅手中,他認為今天一準是誤了大事,要不然師傅是不會發這么大火的。0 I% o% r9 j4 [) @
見工藝果然在于鋼手里,尤艷琴心涼了。但她又不相信于鋼真的會背叛她,這些年她對于鋼的關心愛護不亞于云霞和小寶,難道能被何維茜幾句甜言蜜語沖淡了?她接過毛巾,擦干眼淚,用親切的口氣問:“這些年我待你如何?”) A7 J0 ]0 y7 F4 \
  “在工作中是可敬的師傅,在生活上是慈愛的母親!對師傅的恩德我終生難忘!”于鋼的話是發自肺腑的,他認為能遇到這么好的師傅是今生最大的幸運。
" t% b0 }$ @* x% f" d3 b3 L  “哪最近為什么事事都要瞞著我?難道為了那個松花女連師傅都會出賣嗎?”尤艷琴眼中又開始噴火。& J& C5 X- M' K$ H1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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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Y9 o- }# l  于鋼低下頭,摸了摸還在隱隱發痛的耳朵,想不透師傅為什么發這么大的火。難道只是為了一份工藝?可能還有別的緣故,就試探地問:“我做了什么對不起師傅的事?”
8 Z  C, H+ v% p) @! l! g  尤艷琴長嘆口氣說:“你好心為人家抄了一份工藝,想不到人家會拿著當武器對付我。這件事不只毀了我的名聲,連老杜也會失去威信。你太年輕了,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圈套,而你卻把這個圈套在我的脖子上!”
% {) h0 p& P" s  }- f  一份工藝會引出這么嚴重的后果,這是于鋼想象不到的。他不解地問:“都是為了工作,咋會有這種事?師傅是不是鬧誤會了?”
/ \* O/ Q$ n/ [5 k* ~, K* E  “唉,事已至此,說什么也沒用了,我倒相信命運。可我總在想,你是個正直的人,不會干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是誰授意你干的?”尤艷琴見到那份工藝心中已明白,怪不得看不上云霞,心在這拴著呢!
6 N( {( ~+ z) `" D7 F& z  于鋼立即明白師傅所指之意,他忙解釋說:“不,這事與別人無關,全是我個人的主意。停了一會,他又低聲說,“我想討何維茜喜歡,可又沒好辦法,剛好她在編工藝時被難住了,我就想利用這個機會。”, A) V$ J# i; h$ [- V
  “話說白了,是何維茜怕丟人!一個正牌大學生,又掛著工程師的金牌,竟編不出一份連中專生都編得了的機加工藝,不是徒有其名嗎?你為她賣這么大的力圖什么?今天會上鐘秦與她一唱一合,那才是門當戶對的一對,你能爭過人家嗎?對了,上次說過之后,你還沒給我一個肯定的答復,難道云霞真的配不上你?”: H( P* J; s& P' n3 @7 M
  于鋼沉默了,考慮話該怎么說合適。師傅的固執他是清楚的,但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何況又關乎著幾個人的事,他覺得不說清楚會引出更大的麻煩。
2 b2 Y! s  N, U2 z7 ~& c  “至于云霞的事你也知道了,她和洪汝鈞關系不錯,脾氣也合得來,為什么非要拆散他們呢?”5 g3 R% P. p( ~& u1 r4 `
  于鋼剛說完,尤艷琴騰地跳起身說:“這事根本不可能!他老子仗權欺人,還想來攀親事?至于我回技術科的事,就算老杜心眼少,斗不過他,女兒的事可是自家事,得聽我的!你去對洪汝鈞說,去另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吧!”8 @- U3 [  {5 @1 ~8 f
  于鋼為難地搔著后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可正在追求何維茜呢!”9 c" R( G  _$ Z
  “你!”尤艷琴雖然對這事已有覺察,但一經證實,心中仍大為震動。唉,徒弟到底不是兒子!罷罷,我這是眾叛親離,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了。行,這口氣我認了!你洪化冶不就是怕我多掙錢嗎?我這回就掙個樣給你看看。她緩緩地走了幾步,站在于鋼面前,用譏諷的口氣說:“當然,云霞不是大學生,長相又一般,和你不般配,人往高枝攀嘛!我這個師傅也只會教你出傻力。跟何維茜在一起,也可以學點輕快本事,撈個清閑活干干!”說到這里,她猛地停住,使勁把毛巾摔到地上,眼瞪眉挑地跺了一下腳,手指幾乎戳到于鋼鼻子上說,“以后我沒你這個徒弟!”說完,轉身走了。5 d/ f0 p. F& d1 H+ q
  于鋼愣了一會,忙起身去攆,走廊里只剩下一串越來越小的腳步聲。他無力地坐到床邊,氣惱的搥了幾下腦袋說:“我怎么凈干蠢事?”他拿起工藝,慢慢的翻看著,娟秀的字體,清晰的線條,全化做了一片迷茫的霧。他開始考慮,這樣偷偷拿師傅耗費幾多心血的技術資料來討何維茜的歡心,是不是太自私了?今天師傅真發火了,但幾天一過一切又會恢復正常。云霞的事可怎么辦?他放下自己的煩惱,又為好朋友擔憂。師傅之所以抓住我不放,是為了讓洪汝鈞失望;反對我追求何維茜是為了讓我逼云霞放棄洪汝鈞。我倒成了關鍵人物了,這團亂麻該怎么理才好?- `/ N0 z- @- J# c0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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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過后,于鋼心事重重地去找何維茜,工藝討論會上的事他已全知道了。師傅的氣不會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消除;何維茜對他的誤解怕遠比師傅更甚。這一切對他的愛情計劃將是一次致命的打擊。他在何維茜家樓下彳亍徘徊,心緒萬端。走進這個家門會落個什么結果,他不敢想,只有一根接一根地吸煙,只到口中又苦又干時還沒想出進屋后該說些什么。一家的座鐘當當地響了,他無聊而又煩躁地數著,已經十點。他終于下定決心,像一名抱著必死信念的戰士去攻克那噴射著火焰的碉堡,箭一樣沖進樓門。為了不使自己在最后時刻退縮,他連氣都沒喘,一頭撞進何維茜家中。4 O. p0 o: N4 a- T7 f; Z
于鋼的臉色是那么的怕人,而又出現得那么突然,何啟輝吃驚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U# ?1 {+ {, w3 d0 m+ E0 p
  “何師傅,我請罪來了,我做了件對不起何維茜的事。我知道你們恨我,我也不想為自己辯解。你罵吧、打吧,完了讓我滾出去,這樣我會痛快些!”于鋼搥打著胸膛,聲淚俱下,他感到受了莫大的委屈而又無法辯個明白。
0 R' I8 N: r: j  何啟輝明白了于鋼的來意,他苦笑了笑,在屋內緩緩地走著,最后停在于鋼面前,輕輕在他肩上拍了幾下說:“真是個魯莽的軍事家!吃一塹長一智,下回干事可要想好了再干,不要干完了再想。好啦,別難過了,年輕人考慮欠周到,辦錯事也情有可原。看你,臉色發青,別急壞了身體。”他用手指抹去于鋼臉上的淚水,心中很不平靜。于鋼是一片好心干了件蠢事。尤艷琴干了件好事卻又鬧下這么一場風波。人的思想真像天上的風云一樣變幻莫測!
' }  ?# ~: C1 U  得到了諒解,于鋼心中輕松了許多,他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停住步,猶豫而又膽怯地輕聲說:“何師傅,請代我向何維茜道歉,我真不好意思見她!”他瞥了一眼何維茜的房間,那一直令他向往的地方如今像一堵冰墻,冷冷地擋在那里,他深深地嘆口氣,傷心地想,“一切都完了!”
# A9 q* P4 L4 W2 r3 {" c  何啟輝用憂慮的口氣說:“茜茜離開會場到現在還沒回來!”* m) h5 s: _- N4 Z9 o
  “啊!”于鋼大吃一驚,腦子里飛快地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我的罪過,全是我的罪過!他到現在才發現,何啟輝的臉色焦悴而又疲憊,兩條褲腿上沾滿了泥漿草葉,何維茜的母親也沒在家。于鋼無力地退了幾步,靠在門框上,突然又象觸電似的彈了回來,急促地說:“我知道她在那!”說完,飛一般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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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蒼茫,星辰占據了天空,一彎新月微微西斜。于鋼飛塊地奔跑著,穿過樹叢時,柔軟的枝條不停地抽打在臉上。他感到火辣辣地疼,但他并沒放慢速度。何維茜一定在那里,他幾乎是絕望地想。同時也是一種預感。平時有什么新打算和商量事情,何維茜總是約他到哪里。前面是一道塄坎,他沒看到,重重摔了一跤,滾出去很遠。他想站起來,感到膝蓋發軟,又掙扎了幾下,還是站不起來。他喘著粗氣,用手慌亂地揉著摔傷的部位。- a) G, H0 W' m' o, X; L! C$ H
  何啟輝跟在于鋼身后吃力地跑著。他相信于鋼的話,但畢竟上了年紀,跟不上于鋼。當他追上于鋼時,于鋼已吃力地站起來。他急忙攙住于鋼,關心地問傷到那了。于鋼推開何啟輝的手,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速度已大不如剛才。$ r9 Q8 W3 `-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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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維茜賭氣走出會場,本想回家去大哭一場,但哭又有什么用?她想拉于鋼和尤艷琴當面對質,一想,說清了又有什么用?她又一次感到人與人之間無法擺脫開的矛盾?為什么偏偏自己也被卷入到這場角斗中去,使她無法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懶怠的意念,人是最可惡的動物,他們永遠要在互相撕咬中度日!自己之所以遇到這么些煩惱,全是因為沒有遵循埋頭鉆研業務,努力搞出成果來的奮斗方針。她誰也不想找了,煩惱已經夠多了!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廠外那處常去的山坡上。徐徐的山風,吹得她頭腦一陣清爽,他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幾只小鳥在樹叢中自由自在地竄飛跳躍,發出幾聲悅耳的叫聲,像是歌手向聽眾炫耀高超的演技。何維茜的注意力被小鳥所吸引,忘記了一切煩惱。她屏神靜氣地站著,深怕驚飛了這位小小的歌唱家。小鳥好像有意與何維茜比美似的抖開翅膀,用黃黃的小喙梳理著羽毛,像一個愛美的姑娘抖摟著花裙。一陣腳步聲傳來,小鳥吱地一聲鉆向天空,瞬間消失到藍天白云之中。何維茜回身見是鐘秦,長嘆口氣,坐到柔軟的草地上。本體工藝沒編好,傷了她的自尊心,同時也給了她新的動力。條條大路通北京,為何不堅持走自己的路。計算機在中國是熱門行業,與計算機打交道是不用看人臉色受人窩囊氣的。她輕聲向鐘秦敘說著個人的想法。! ~" H9 y: t! Q+ B# e3 S
  鐘秦心中一陣高興,真是天賜良機!今天事情鬧到如此地步,鐘秦很擔心何維茜埋怨甚至看不起他,或對他產生反感,想不到他竟如此干脆地想跳出這個圈子,就鼓勵地說:“我有位同學在海南一個家用電器廠當總經理,工廠的管理和設計都使用計算機,而那邊這種人才又很缺,咱們不如辭去這的工作,到那邊去。專業對口,工資也比這高得多。”
' b" [8 u7 _0 s5 t$ g  何維茜搖搖頭,兩手抱膝低聲說:“我不想離開家。我的大學是廠里花錢代培的,過河拆橋的事我不干。我只想廠里效益快點好起來,也好早日買回計算機,我就能發揮自己的特長了。”4 L3 k; ~/ m  `, b1 C$ ~; W% ^
  鐘秦雖然感到有點失望,但仍耐心地敘說著海南外國老板如何愛才,那的工作條件,生活水平多么優越。一直到日落西山,鐘秦也沒說動何維茜,自己肚子反倒餓得咕咕直叫。他提醒地說,“咱們連中午飯還沒吃呢!”
- i  H; O" f+ z4 x  何維茜看著已經暗下來的天色,也感到肚子餓了。想到餓就想到家,想到家又想到那令人難堪的工藝討論會,放松了半天的思想又回到現實中來。她發現自己并不能徹底逃出這個籠子。本體就是制造聯軸器的關鍵部件,不管采取什么辦法,都得保證在三個月內加工出三千產品。如果達不到這個目的,工廠轉產失敗,就只有倒閉這一條路可走。那個人的一切理想就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奮斗目標就像天上的月亮似的。月亮雖能照亮田野,卻無法讓它掛在屋子里去照亮一張寫字臺。像一陣風從臉前吹過,鼓了半天的勁像一片淡淡的云似的飄啊飄的飄走了。她兩腿一軟,又坐回到草地上。她感到自己像一只失去搏擊能力的困獸,縱有天大的理想,也只能屈從于現實環境而無法施展。她癡癡地看著前邊陡崖下幽暗的山谷,任淚水在臉上流淌。4 B2 h" ?, K% t  K! b+ R6 `
  鐘秦催了幾遍見何維茜毫不理睬,眼見天已黑透,肚子餓得難受,寂靜的曠野又透出幾分陰森恐怖。他更一步地靠近何維茜身邊。當他發現何維茜兩眼死死地瞪著深谷看時,心中更害怕了。莫非她想自殺!他守護得更緊了。% Y; k/ `. e5 @" T0 F$ G
  山谷底部,幾團幽綠色的磷火,在微風的吹動下,不停地滾動著,像一盞盞移動的燈籠。爾后,又像一群角斗的勇士般開始追逐,碰撞撕殺,一團綠光消失了,另一團則變得更大。“自相殘殺,人的本性至死不改!”何維茜用憤怒的聲調喊著,聲音在山谷中回蕩,發出一串回聲。
* y2 s. J' Y  V/ ~+ v( u  “何維茜,你冷靜點!”鐘秦一把抱住何維茜,使勁往山坡下拖。剛好何啟輝和于鋼趕到,三人手忙腳亂地把何維茜脫離開陡崖。
. J7 l# n+ e  J( ^2 \  何維茜聲嘶力竭地喊聲,震動著三個人的心。難道何維茜得了神經分裂癥,何啟輝哄著說:“茜茜,時間不早了,你媽想你都快想瘋了,快回家吧。”& `; ?) h& A- G# }
  于鋼此時心亂如麻,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魯莽造成的。他真想讓何維茜搧自己幾個嘴巴,只要能得到諒解。他此時既失去了勇氣,也失去了自信,孫子兵法上的條條計謀竟沒一條能用上了。6 M' F# c9 E3 Y8 s% C" X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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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半月過去,本體雖然投入生產,進度卻慢得像蝸牛爬。幾臺車床日夜不停地連軸轉,也只能干出不到三百來件活,加上技術力量薄弱,廢品率高,第一批三百件活經過幾十道工序的加工后,合格品竟不到十件。后來雖經杜主任重新調整人員,洪化冶在技術方面也做了不少改進,半個月也沒湊夠五百件產品,就這還不知和組裝廠的部件是否能裝配上。尤艷琴果真動了氣,對生產的事連問都不問,只是悶頭干自己的活。+ @4 M) N& Q* T0 i+ y. w9 O7 x* D
  時間緊迫,申節亮憂慮地對杜主任說:“現在的關鍵就是一車間的本體,下月至少要出四千件,否則三千聯軸器的合同就無法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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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于 2012-7-13 08:28:27 | 只看該作者
怎么不更新了呢????????{:soso_e132:}
87#
 樓主| 發表于 2012-7-13 09:34:05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六角車 于 2012-7-13 09:37 編輯   x: A; F6 w; o% Z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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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主任心事重重地向家中走去。三臺六角車床已出庫到位,可尤艷琴卻穩如泰山,連看都不看一眼。杜主任曾試探著問過一次,六角車的工裝怎么解決?尤艷琴眼一瞪,回答得很干脆,“上有技術科長,下有技術員,我算那路神?”杜主任想過,艷琴就是這么個脾氣,過一陣就好了。一直盡力組織現有設備的生產,忙得胡子長得像刺蓬也顧不上刮,本來就不圓的下巴,已成了尖錐形,他仍耐著性子等待。今天生產會一開過,他再也沉不住氣了。在工廠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妻子竟無動于衷,這不是犯罪嗎?他下定決心,今天哪怕是磕頭作揖,也得把妻子說轉。# `% z' s- ~( ^+ Z. j
  從工藝討論會后,尤艷琴再也不象原來那樣爭強好勝了。下班就回家,吃過飯看書,或看電視,有時興趣來了還教小寶英語對話。對老杜天天半夜回家,睡幾個鐘頭又走的忙碌勁來了個視而不見;對老杜的唉聲嘆氣,心急火燎的訴說也是充耳不聞。他很明白工廠面臨的處境,也更明白老杜的心情。但一股悶氣壓在胸中,她振作不起來。同時也仍在與洪化冶斗氣,你既然寧葬送紅光廠也不讓我回技術科,那好,咱們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現在我是秤砣,不把我放到地方就別想做成這筆買賣!在這段時間里,申節亮專門找她談了一次話,他把對洪化冶的看法全講了出來。申節亮聽完,沉默了很久,但沒問她六角車的事,只是用信任的口氣說,相信她會為紅光廠做出貢獻的。從那以后,她那撒手不管的思想才算有些動搖。工廠真要關了門,幾百口子人可怎么辦?一個月只發些生活費,怪誰,怪尤艷琴!為了達到個人目地而害大家對嗎?誰都知道中國的土地下埋藏著數不清的寶物,但很難找到。三臺六角車工裝拿出來,本體生產馬上就能跟上進度,可東西在哪?現在的本體生產,也就是紅光廠的命運竟然握在她尤艷琴的手中。他深知自己所肩負的重量,但又不甘心就這樣算了。她反復計算過將來的生產效率,定了一個最后期限,靜靜地等待著,你洪化冶不是固執嗎?這回就要治治你的倔脾氣。尤艷琴這邊穩坐釣魚臺和洪化冶斗氣,杜主任夾在中間可吃不消了。當著全廠那么多干部的面,申節亮雖說沒點名批評,可眾目睽睽,比挨批評還讓人難受。會后,工具車間主任用鋼筆敲著玻璃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老杜,你那本體要是干不出來,我可只剩下端著破碗去唱蓮花落一條路了!”這玩笑竟沒引出一絲笑聲。6 }0 h: c2 A' T- M6 T: ^6 n5 ?! }
  進門飯菜早已擺好,說不上豐盛,卻給人一個熱乎乎的感覺。杜主任喝了幾口悶酒,長嘆了口氣,對著酒杯發開了呆。
2 l4 ]0 ?1 K# [; S尤艷琴沒事似的對小寶說:“咱娘倆的英語對話不知英國人能不能聽懂?有機會和外國人對講才行。”5 A$ l& |* j$ d% L0 ]
  杜主任心中更加煩惱,妻子不只是要跳槽到特區去打工,還想著出國干呢,要不好好的學哪門子英語?想了好一會,終于下了決心,小心翼翼地說,“艷琴,六角車……”' D5 D2 n1 _+ z0 L* T
  “生產上的事最好在生產會上說。”不等杜主任說完,尤艷琴立即把話堵死。
6 C. i! c2 D% \  “咳,就不能在家說說嗎?”4 ?9 K4 u; _; r/ W! W4 p+ h
  “讓你要個技術員名額你開不了口,怎么現在能開口了?他洪化冶干啥去了?”7 p  F+ o" z9 `) _: ~2 [' d
  尤艷琴怒容滿面,“呯”地一聲把筷子往桌面上一摔,起身擰開音響,一股悠揚的樂曲傳出來。她往沙發上一坐,腳在地面上敲著點,兩手胸前交叉一抱,又擺出了那種傲然不可侵犯的神氣。% d! ?/ p( X% k0 t! {
  杜主任嘆口氣,又連灌了幾杯酒,聲音發顫地說:“艷琴,這些年來,你幫我渡過了不少難關。你既有才學又有能力,比我強多了。但你怎么就不能用這些本事為國家,為工廠多做點事情!老洪一時沒答應你回技術科,他有他的想法,據我所知,也沒什么惡意。可你這樣做,對自己的形象會起到什么作用,他就是讓你回了技術科又會怎么看你?”, V8 X% _" n6 U. u- Q
  杜主任敢斗膽說老婆的不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連云霞也以為爸爸喝多了酒,就輕聲勸著說:“爸,你喝得不少了,再喝就要醉了!”4 R3 I7 o( q  t2 i3 I
  “孩子家懂什么?工廠都快關門了,咱們還能吃幾頓安穩飯?”杜主任又連灌幾杯酒,舌頭已有點打不過彎來了。他這陣感到心中聚了一團火,原來想好的話就那么幾句,全是石頭碰到棉花包,沒一點反響。他本想尤艷琴一準會跳起來大喊大叫的和他吵,只要出了氣,再求他干啥就容易了。多年來的共同生活,他深知妻子的脾性。沒想到今天尤艷琴非但不發火,反倒神情坦然地聽起音樂來了。他心中更加急了,起身走到妻子面前,伸手關掉音響,用命令的口氣說,“明天去把六角車調起來!”9 V; K% M5 I! L( d4 \: M
  尤艷琴心中格登了一下,這個蔫頭也心急上火了,看來生產是太不順利了。求神不求神就看你洪化冶了,連申書記都能屈尊來訪,你洪化冶還擺什么架子!他看了眼臉紅氣喘的老杜,又氣又心疼。氣的是洪化冶啥事都把老杜推在前面,他卻隔岸觀火;心疼的是丈夫快五十的人了,還得玩命的干。4 d! K+ c! L5 Z6 {
  “你倒是說句話呀!”杜主任聲調雖高,神態仍是在央求。
& T& z" ^. Y% R# y  尤艷琴掂量了一番,認為還可以再拖幾天,同時也想:不把你洪化冶急得火上房我就是不動手。想利用忠厚的老杜作說客,你好從我身邊繞過去,辦不到!但這個死心眼的老杜,不指點一下想他也看不透,就說:“光你急有什么用,人家洪化冶不照樣過安穩日子。”3 \% G# P, w- [
  杜主任被堵了口,想到的話又說完了,仍沒一點結果,他真急了。越急越沒辦法,只是在屋內狹小的空間轉圈子,口里不停地說著::你行,你行,我……“他伸手從桌子上抓起酒瓶,高高舉起來。3 X& N# E2 S# g$ p
  反應最快的是小寶,他一下擋在媽媽面前,兩眼驚恐地瞪著酒瓶;云霞也嚇呆了,愣在一邊,不知如何辦才好;尤艷琴也慌了,老家伙是急瘋了,說不定真敢論起酒瓶子亂砸。他急忙拉著小寶離開電視機和音響的方向。別看情況突然,她可沒忘記那些高檔家產。那些家當可是全家人省吃儉用攢出來的。站在門口,左右全是光光的墻壁,尤艷琴來了勁。她把小寶拔到身后,手指著自己的頭說,“有本事往這砸,我正活得不耐煩呢!不知姓洪的向你施了什么法,看你那魔障樣!”
; i4 n  M0 `- B1 G" a% C8 [5 M4 M  云霞醒過神來,急忙奔過去奪酒瓶,但被杜主任用手隔開了。
& m- e6 @5 ^" I+ Q: f6 n  杜主任并沒想用酒瓶砸什么,他是急得無法可想不由自主地作出了這么個動作。妻子高低不應,廠里又催得緊,急火攻心,妻子喊什么他根本就沒聽見。女兒的一搶,他才發現手中握的是酒瓶子,揚手剛想往地下摔,見還有少半瓶酒,將瓶口放進口中,咕咚咕咚就往肚里灌。瓶子被云霞搶下來時,酒已被喝光。杜主任浪蹌著走了幾步,撲到床邊,伸手抱起被子,嘶啞著嗓子喊,“我要與本體共存亡!”/ q7 O$ i+ A/ x% P
  這回尤艷琴真慌了,她拉著被子說:'你這個沒良心的,不想要家了?小寶去堵住門,云霞拉住你爸。"尤艷琴急慌地指揮著兒女,在家中她能任意耍威風,但對外他卻要給老杜樹立個一家之主的形象。在中國人心目中,如果男人活得窩憋,整個家庭成員都會被人瞧不起。因此,在外人面前,尤艷琴是一位溫順的賢妻。老杜要是抱著被子跑出家門,人們會說些什么?為了保住家庭的榮譽,她改變了以往那種說一不二的神氣。
# Y& J9 ]9 W/ n9 M- l+ _- L  杜主任被妻子兒女連拉帶扯的一折騰,酒勁涌了上來,看房子和人都是轉的。但他仍想著本體,掙了幾下沒能掙脫,一用力,被子從腋下滑脫,他浪蹌著向門口沖去,卻一頭撞在門框上。他哼了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一股殷紅的血從頭上流出。- ^0 y# x. p2 O$ V! p% B
  “老杜……”尤艷琴驚悸地喊了一聲,撲上去捂住傷口。云霞和小寶也撲上去喊爸爸,喊了幾聲不見動靜,兩個孩子嚇得大哭起來。- P) t! e' v( O" [
  娘三個哭天喊地的一鬧騰,整座樓房的人都聽到了。廠本來就不大,人又住得比較集中,消息很快就傳遍全廠,洪化冶也聞訊趕來。幾個膽小的婦女,看到躺在地上的杜主任,早嚇昏了頭,也跟著滿樓亂喊起來。
7 {, e  f0 b+ @  屋內來人雖多,都是亂抓抓的忙不到點子上,有的要往床上抬,有的說傷勢不明不能亂動。尤艷琴也沒了主意,一條腿跪在杜主任面前發愣。倒是洪化冶突然靈醒過來說:“咳,快往醫院送啊!”他彎腰想抱起杜主任,,快六十的人了,又是個文弱書生出身,抱了幾下沒抱動,反倒把他拉扯得也趴倒在地上。正在這時,于鋼也聞訊急急忙忙的跑進來,他身體一擠一晃,把擋在前邊的幾個人撥到一邊,蹲到杜主任身邊,翻開眼皮看過后,用指甲使勁在人中處掐了一下。杜主任哼了一聲,睜開眼看了一下,又閉上了。于鋼立即從床上扯過一條枕巾,往杜主任頭上一裹,自己往地上一躺一滾,杜主任已趴在他背上。他站起身,一路小跑著向廠醫院奔去。他的動作干脆利索,人們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已看不到于鋼的身影了。9 a4 Y) M1 q+ o

( ^6 [8 Q# A3 z# ]5 X( f7 w6 f  杜主任醒過來,看了眼醫院雪白的墻壁,蓋在身上印有紅十字的白被子,用有些迷茫的神氣向守候在床邊的于鋼問:“咋這么安靜?是不是停電了?”
  X' ~9 d* h4 T0 y$ k; V  尤艷琴坐在床沿,用一塊濕毛巾輕輕的給老杜擦著臉說:“老不死的,這是醫院,還不忘你那車間,命都差點搭進去!”+ @. Z) D, {  R0 A* a
  申節亮和洪化冶走進病房,尤艷琴立即扭轉身,面對窗外,噘起嘴。, x9 V  Z' s2 y. z0 f
  “申書記,我是個無能的主任!”兩滴渾濁的淚水從杜主任眼中流出。  s) T2 q, t% {3 m! b' m
  申節亮心事重重的看了眼尤艷琴說:“好好養傷,先別想那么多!”! a0 M! r, o, I- j8 k7 o6 }
  洪化冶俯下身用歉疚的口氣說:“老杜,這事全怪我呀!”
* ?( L1 D* B/ s1 j& K  P' S+ g  尤艷琴猛地轉過身,氣憤地說:“你別貓哭耗子假慈悲,拿著我們老杜當猴耍!你也把人欺負夠了,這回老杜要是落下個什么后遺癥,看我不把你家攪個天翻地覆才怪!”
8 z5 J: W" v6 N( d( V3 T2 {- a  洪化冶立即漲紅了臉,當著申節亮和那么多病人的面,被人這樣評論,他感到難以接受,就解釋說:“這事我也認真考慮過,雖對你過去的所作所為有些看法,但對你回技術科的事也不是沒認真考慮過,只是……”他看了眼杜主任,見他直眨眼,就咽下后邊的話。6 F; B! o1 Z9 V1 ~
  “只是什么?你馬上該退休了,還削尖腦袋往副廠長的位上鉆!馬列主義,對人不對己!”尤艷琴站起身,大有論戰一番的架勢,她想當著眾人的面,出出胸中的悶氣。
6 X4 j% K) f" J$ G* ~  “噓!”申節亮伸手指指墻上那個大大的靜字,見尤艷琴扭身坐下,就說:“我看先這樣吧,杜主任先安心養傷,車間工作暫時由尤師傅主持一陣怎么樣?”申節亮征求杜主任的意見。
1 }) |5 A- |( w' \: D  “代理主任!”這個念頭在洪化冶腦中一閃。如今尤艷琴對她已是恨之入骨,為了杜主任的健康,眼下又不好把事情挑明,他暗暗叫苦,當初不該輕易答應老杜這件事。如今尤艷琴帶著一股氣上任,她的組織和領導能力洪化冶早就清楚,在生產上她的確有著不同凡響的見解。如果此次生產不順利,她只要在工藝程序上隨便挑點毛病,出點難題,技術科就很難推脫責任。另外,她本來就是個難以駕馭的人物,腦子反映極靈敏,眼一眨就是一個點子,在有些方面恐怕申節亮也應付不了。但書記話已出口,行政上的事他又無權多問。那邊尤艷琴也已擺開開仗的架勢,他要是再不知趣,矛盾準會更加激化,還是少說為妙。
( Y* Q2 s3 V$ c; z4 j2 h* H# z  杜主任還想充硬漢,覺得一點小傷就躺倒,有點太掉價,就掙扎著往起爬著說:“我又沒什么大傷,頭上蹭破點皮,沒大礙!走,到車間看看去。”他掙著坐起身就往床下站,腦子一陣眩暈,要不是于鋼及時扶助,又得摔倒。! n" v" r' v5 k8 ]
  尤艷琴心疼又心氣的把杜主任按在床上說:“老祖宗,你想找死啊?我聽申書記的安排就是了!我這就去調那幾臺六角車行了吧?”說著,委屈的淚水順臉流。
2 r8 t2 G4 ^  g0 l  申節亮和洪化冶對視了一眼,都感到心中沉甸甸的。# Q5 Y# o& L+ ~7 N8 V" d
  尤艷琴走到洪化冶面前,氣呼呼地說:“洪科長,我算服了你了!你能逼老杜撞墻,自己卻心安理得地看熱鬧。周瑜打黃蓋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你比周瑜手段更高,讓我們自家人逼自家人!這回你如愿以償,心滿意足了吧?”為了老杜,尤艷琴賭氣擔起車間生產的擔子。她感到自己被洪化冶逼得透不過氣來,而又無法反擊,只好說幾句氣話,撇下目瞪口呆的幾個人,氣呼呼地走了。
6 T1 @2 Z8 m- g" H6 z  申節亮神情有些激動地說:“不能讓她背著這么重的思想包袱去工作。老洪,你得抽空和她交談一下,看來你們倆人之間已產生了很深的誤解,這對今后的工作是很不利的。
1 D/ C6 U6 _4 y5 P+ N) @( m, s7 ^; d  今天的事使洪化冶受到很大的震動,看來本體生產還真離不了她。但主管一個車間她行嗎?不錯,工作中她是給老杜出了不少主意,但老杜也是有選擇的采用。何況,在人員使用上由于對個人技術的自負,尤艷琴常用自己的水平來衡量別人,這樣就不容易調動大多數人的積極性。不過,她已看出工廠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以她自己的才能,既能為工廠辦好事,工廠也會給以一定的報酬,即使要選擇一個好些的崗位,也無可厚非。真不行和老杜再商量一下,還是讓她回技術科來。真要老這樣對待她,說不定一氣之下,她真的下海打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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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門開了,鐘秦、何維茜、云霞、小寶、洪汝鈞幾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看到爸爸靠著床頭坐著,小寶爬上床,摟著爸爸的脖子,頭靠著頭默默地坐著。3 l! @* x/ v: {( y  J0 @: U/ v! s- J- ~
  大家只顧問候杜主任,誰也沒注意站在一邊的于鋼。于鋼轉過身,悄悄地走了。自工藝事件后,他情緒一直很低沉,感到對不起大家。他不再去找任何人,每天只是悶頭干活。他急匆匆地向車間走去。對于六角車床,他沒干過,連見都是頭一回。一臺六角車能頂幾臺普通車床,他很新奇,也很想掌握這門技術。不管尤師傅最近對他多冷淡,他也要去學。
5 l  N/ H: D) z( ~$ Z  尤艷琴在干活上是急性子,不干則已,干就全力以赴。為了老杜,也為了申節亮的信任,三臺六角車的工裝她早已收集的差不多,沒有的她也配齊了。總之,在生產上她是很有些眼光的。她正準備動手干,見于鋼猶猶豫豫地走過來。對于于鋼她雖還有些氣,但畢竟是帶了多年的徒弟,今天搶救老杜又多虧了他。因此,心中的氣惱就消去了不少,只是臉色仍是冷冰冰的。她這陣心情很不舒暢,不過也想借此機會干出點成績,讓人們看看自己是憑能力要當技術員,而不是耍蠻斗橫爭技術員。
" M7 T4 {  R8 H* w% H! o”于鋼,去吧工具箱底層的工裝全拿到六角車哪里去。“尤艷琴說著離開了工具箱。5 M9 b$ u# O/ E) ~5 n5 f# B
  雖說師傅說話時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于鋼仍感到一陣輕松。他轉身拿起一個大木箱,手腳麻利地把夾具放到箱子里。東西太多,又都是鋼件,試了幾下沒搬動,正想往下拿幾件,見師傅正往這邊看,忙低頭、咬牙、憋足一口氣,用力一挺腰,終于搬起箱子,搖搖晃晃地向前吃力地移動著。
8 D1 j- f& h' W  ”看你挺聰明的,怎么凈干傻事!不會分兩趟拿,閃了腰可不是鬧著玩的!“尤艷琴說著迎上去,抬住箱子一角,看了眼于鋼,見他臉色很不好,眼圈也有些浮腫。小家伙,思想負擔還不輕呢。是為了我那幾句氣話?說不定又是為了何維茜!近幾天她發現于鋼的變化很大。一個熱情活潑的小青年,突然變得沉默寡言,思想上的打擊一定不輕。做錯了事,幾個好朋友都對他有些疏遠。特別是何維茜,于鋼為她沒少出力,到頭來她反倒來了個落石下井。唉!可憐的于鋼,太單純了!對這個無依無靠的徒弟,尤艷琴突然產生了憐憫之心。放下箱子,她把一團棉紗遞給于鋼擦手,并用洞察一切的口氣問:”心中煩悶是吧?“5 B& G2 c# l* Y6 S+ l
  于鋼看了眼師傅,難過地點點頭。" p* Q% r" a! X" t2 K0 {& D
  ”好心沒得到好報,感到冤屈?“
; _; b3 `' y+ F$ X  于鋼低下頭,淚珠開始在眼眶中打轉,他強忍著沒讓流出來。
4 v8 Y# t" i# m# ?8 r; r+ H  ”社會如此之大,人心千差萬別,只用滿腔熱情對待一切人是不行的。也怪我,只顧教你技術,沒教你怎樣做人。“
7 \: w" e5 o* G/ A# s# l7 p4 m  ”師傅,我想……“于鋼說話有點吞吞吐吐,眼神游移不定地看向一邊。1 t( x( ~2 V3 c+ }7 n% N6 M" f7 Z$ v
  ”有啥話只管說,錯了師傅不怪你!“" ^8 @' Y; C( i' r4 N, L
  見師傅的神氣是真摯的,于鋼長出口氣說:“我想學一些機械加工專業理論知識,不知師傅有沒有時間教我?”
! C: w1 s/ M, Q3 G! \- ~尤艷琴用奇異的眼光打量著于鋼,弄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想到這些。是為了學點本事,還是又有什么新打算?猛地想到那場工藝風波,心中一亮,他這是吃一塹長一智啊!也好,讓于鋼與何維茜比個高低,也讓洪化冶看看,我的徒弟也不弱!她高興地說,“行,你越來越有出息了!好吧,今天吃過晚飯就開始。””
' l% y$ [) W8 r$ Z  于鋼總結了前一段的教訓,認為之所以被何維茜瞧不起,關鍵是專業理論不行,在需要時無能為力,他決定下一番苦功,在各方面都能跟上何維茜,那時再向她求愛才有可能成功。他認為談戀愛也和作戰一樣,要想取得主動權,必須具備優勢。; m. p) o: V! |4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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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主任頭上裹著紗布,像個光榮負傷的斗士似的,笑瞇瞇的走進車間,不停地和人們熱情地打著招呼。他走到于鋼面前,見于鋼正搖動手柄讓刀架轉位,就說,“不行,你的操作技術還不熟練!”他向在車間內巡查的何維茜招招手。  u( B! ^* F6 x; o& D: }" \
何維茜走過來關心地問:“杜主任,傷好了?”' A5 ^7 i* k1 Y9 I5 F. n+ C; n
  “好了,好了。你給于鋼掐掐表,看干一個活用多少時間?”對有些事杜主任要比尤艷琴明白得多。他早已發現于鋼對何維茜有意,而云霞和洪汝鈞也是挺不錯的一對。對尤艷琴亂點鴛鴦譜的做法,他早就知道行不通,但又拗不過尤艷琴,只有暗中多幫忙了。) |2 S- K" k* |0 j0 V
  于鋼見何維茜站在身邊的神態是那么冷漠,不由得升起一股怨氣。我是好心落個驢肝肺。但幾天沒同何維茜說上一句話,心中也很苦悶,就想讓何維茜在身邊多呆一會。他調慢走刀速度,刀架每翻轉一個工位都要磕絆幾下。而且,神態盡量裝得自然平靜,若無其事。) ^) c% _( H$ a" B" x. n. f
  杜主任看看兩人的神態,笑著搖搖頭走了。他這陣心情特別愉快,三臺六角車出了大力,十天干出一千多件半成品。而且,第一批一百多套產品已裝配出廠,只要沒大毛病,還能提前幾天完成試制任務。真要是有了大批訂單,紅光廠就又活了。他看了眼在車間內指揮生產的妻子,摸摸頭上的繃帶笑了。申節亮的枕邊靈是過時的經驗,只有這苦肉計才是行之有效的好辦法。有空得找洪化冶好好談談,為了我他受的委屈太多了。2 t( m$ _* H' a! O
  見于鋼有意磨時間,何維茜背著手,無聊地在他身后走來走去。" U% T7 D( |0 y$ \9 I
  “何工,你看我這個徒弟干活還可以吧?”尤艷琴走過來,伸手從活盤中取出一件活遞到何維茜手中。& a! p% a  U% ~* j4 @* |3 i7 O7 @
  何維茜有些心慌,她知道現在尤艷琴對她成見很深,而且也領教過那張嘴的利害,一時不知說什么好。7 z% G( X- \5 K; w& _! u0 H
  “是杜主任讓她來看看的。”于鋼忙站在兩人之間解釋。
3 ?) {8 c, U1 i7 p; P: ~  尤艷琴沒理會于鋼的話,兩手臂又往胸前交叉一抱。這動作后面會出現什么場面人們都很清楚。
+ c' {- p0 {9 i- W* s7 P  于鋼心情緊張地看著師傅,眼中流露出乞求的神色。  a7 K( P, g6 t2 j* Y, j' z
  何維茜想快點離開,將活輕輕放回盤中說:“很好!”
* c2 y; s& e  h! g% G, }  “唉,和鐘秦比,我們的于鋼就差遠了!”" ~# B0 R9 ?, U! v
  何維茜羞紅了臉,扭頭走了。0 R* y8 A6 L) N! a5 I2 F
  于鋼不解地問:“師傅,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 ~9 |* @/ @1 J7 y3 N1 Y$ a1 u0 s  “怎么,還不明白,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一個小工人怎么可能與大學生有共同的語言?你的奢望是注定要落空的。你就不想想,鐘秦都準備去海南了,為什么又突然不走了?最近又不停的向何維茜大獻殷勤,明顯的是在打何維茜的主意。你也該掂量掂量自己,都二十五六的人了,找一個姑娘成家算了,何維茜又不是天上的仙女……”見于鋼垂頭喪氣地靠在工具箱上,兩眼盯著腳尖出神,尤艷琴不再說了。' _% c$ i4 U. L0 i: I)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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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已隱入幕靄,天色由紅變灰,漸漸暗下來。于鋼沒按時來學習,尤艷琴開始準備學習用具,把一塊繪圖板放到寫字臺上,鋪好圖紙。在學習上她要求很嚴,加上于鋼又聰明好學,進步很快。今天他想考考這個學生,檢查一下于鋼對所學知識掌握到何種程度,以決定下一步的學習內容。說好七點半來,快八點了還不見人影,正在這時有人敲門。小寶以為是于鋼來了,急忙跑去開門。門縫中先伸進一個圓乎乎的腦袋;圓鼻子疙瘩;圓嘟嘟的嘴巴;兩片厚厚的眼皮底下是一對笑瞇瞇的小眼睛,原來是姚丹。
5 p8 _6 g( l4 Y7 y  “嘿嘿,尤師傅在家哪!”姚丹回手拉了一把身后的兒子。* o" @; a# B& Y* F& a+ m
  “昌民也來了,快進來吧。”尤艷琴熱情地招呼著。
6 c7 H4 O% k( A/ h  姚昌民長的個頭也不高,神情上還有點傻乎乎的。在車間,杜主任嫌他啥也干不好,就讓他干搬運工。每天推著小車拉活,是年輕人最瞧不起的工種。
1 r0 n4 o5 o$ u# d& k2 _  姚丹嘿嘿笑著把屋內看了一遍,眼光落在制圖板上,驚訝地說:“尤師傅真是一心撲在工作上,下班還忙著搞設計,換個人誰這樣出傻力呀!”
5 ^* s$ ?, l6 H) z, E; h  對姚丹這個人,尤艷琴說不出是個什么印象。他對什么人都很熱情,話也十分入耳。今天登門來訪,不知又為何事。尤艷琴熱情地讓坐,遞煙,看了眼姚丹手中的黑提包,又看看站在一邊,傻乎乎的東張西望的姚昌民,心中揣摩出了姚丹的來意。$ }( D# J; q( p9 V- |: ^
姚丹嘿嘿笑著說:“杜主任傷剛好,需要盡快的康復,車間可全靠他掌舵呢。這是我托人從外地帶來的兩瓶野山參酒,對杜主任的身體康復大有好處。”& Q$ S  s3 G% J/ p- U1 @0 B
  尤艷琴笑著說:“我們老杜的傷早就好了,真難為你,還惦記著。”
& A$ l/ a6 W- s  “哎,那是應該的嘛。在這個車間里,從老廠調來的人,不就剩下你們夫婦和我三人了,本該互相關照的。”見尤艷琴拉開桌子抽斗取錢,姚丹忙擋住說:“尤師傅,你太見外了,人情往來,何必分那么清!'3 Q7 q* r8 g: r0 s
  幾句話把尤艷琴說得不好意思再提錢的事。姚丹平時很少來串門,今天提著東西來,準有什么事,能在別的方面幫些忙也好,就說,"既然姚師傅這么說,我就收下了。只是老杜平時最反對……”
0 J' D( o2 P0 ?* o  姚丹仿佛到現在才發現屋內少了一個人似地說:“喲!杜主任還沒回來?看看,這當干部的多辛苦!我正有事找他,多不巧!”- [( ~, _! I+ p& O4 S$ P
  “有啥事對我說吧,回頭我告訴他。”3 d9 @6 ]* H' m* z5 D
  “也好,反正你現在也是車間的一個領導了。是這樣,我見新添了三臺六角車床,人手還沒配夠。我家昌明早就想學車工,這孩子的情況你也清楚,干活踏實。全車間我想來想去,屬你技術最高,想請你調教一下昌民,將來也好為國家多做點貢獻。”姚丹早就想讓兒子學點技術。按他的想法,只要有了技術,即使工廠關了門,到那都能掙一份高工資。要是工廠興旺了,也能多掙些獎金什么的。他還有另一層想法,目前工廠管理越來越嚴,升級評獎事事都要考核,沒技術的人永遠在底層。因此才來了個曲線救子,送禮上門。常言道,官不打送禮的。他知道杜主任太死板,要是一口回絕了,就沒回旋的余地了。看著杜主任吃過飯又奔了車間,才帶著兒子來求尤艷琴。
4 V5 ~: c1 s7 V+ u9 ]; T6 d  尤艷琴感到很為難。平時雖然常幫老杜出些主意,對這種人員調動的事還沒插手過。生產繁忙,的確缺人。她也曾向老杜提過,要廠里調幾個車工來,但那是要立即能頂崗干活的人。
8 N2 d: A$ w- G1 n+ {+ N  “媽,你不是前天還讓爸去要人嗎?就讓姚昌民干吧,六角車比車床好操作些。”云霞很想為老同學幫忙。9 ?: ~  S6 G& X% {3 a; f
  姚丹笑著向云霞點點頭,又緊張地盯著尤艷琴。
; @7 W" I% W- t- @  “這是杜主任的事,我過多參預怕不太好吧?”尤艷琴還在猶豫。# ~$ \& F5 Q6 @( b3 O* M; `
  “申書記不是說過,本體的生產由你負責嗎?連用人的權利都沒有,還叫什么負責?我想這事洪化冶總不至于也來插手管吧!”
) N: |3 H5 J" d% m% e# }9 m7 {% z6 S/ ?  姚丹的后一句話很起作用,尤艷琴立時漲紅了臉,但仍謹慎地說:”我得先考考他,心中也好有個底。“7 H$ J# J$ X; |0 i' h2 w; I) Y' g
聽說要考,姚丹嚇了一大跳,他怕的就是個考字。見云霞在于鋼畫的圖紙堆里翻出幾份圖紙,又放了幾分心。昌民經常在云霞的團小組學習,水平高低云霞自然清楚。
4 W, P( [' I( o- _) R  當屋內只剩母子三人時,尤艷琴埋怨地說:“”啥事都有你!”
* d9 h0 O: d  w  云霞笑著扭過身,學著姚丹的口氣說:“這事洪化冶總不至于也來插手管吧?”. @9 H$ C( d+ P$ W+ w: ^% j+ ~
  尤艷琴立時沉下臉來說:“再敢往洪化冶家跑,當心我打斷你的腿!”7 x+ I! N5 g% o- B  b- X
  “洪大伯哪不好,不都是為了工作嘛!咱家有事人家哪回沒幫忙?上回為了救爸爸,膝蓋都摔破了。”+ z* m" u' z% C' F% {, j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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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于 2012-7-14 12:06:07 | 只看該作者

% G1 c. `4 y- m期待后續精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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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于 2012-7-14 12:45:11 | 只看該作者
cfl806900014 發表于 2012-6-14 19:46 , F" {" a* w& f6 e( D
大俠,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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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更新  6 n! W6 n8 n+ l) X+ ^% z. h-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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